“见过张副将。”不知道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接着是零零落落的行礼声。
张平山听了有一阵儿了,可没被这些人现在的装模作样糊弄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末了让人该干嘛干嘛。
“副将……我们这是打探敌情……”
仍有人贼心不死。
“放你他娘的狗臭屁!我看你是想娘们儿了!下次发饷,甭想要了!!……滚蛋,都给爷爷我滚蛋!”
张平山这话虽是训斥,但听这话音儿,竟是对把京城来的监军和青楼头牌作比没有丝毫异议。
要是白穆听见,大约又要感慨一番自己未来这几个月,恐怕待遇堪忧。
……
不过,他这会儿也是深有体会了。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声,白穆若有所觉,将手里的书册拢入袖中,站起身来。
这会儿功夫,那远处的滚滚烟尘已经逼到近前。
最前一匹马,通体黑色、只有四蹄雪白,皮毛油亮、四肢修长健壮,一看便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此刻这冲锋的速度也验证了这一点。
白穆:要不是对着他,就更好了……
“主……主子!!!”
墨砚惊慌大喊。
只见那匹马极速俯冲而来,座上骑手丝毫没有勒缰的意思,看样子像是要把人生生踏死。
白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下马威啊。
那边营地里当然也注意到这里的景象,远远几声惊呼。
但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没动,他就这么站在原处,直立挺拔。烟尘扑面而来,那人甚至慢条斯理地扬起了宽袖,遮住了口鼻。
千钧一发之际,骑手还是勒停了马。马蹄高高扬起,几乎在了白穆头顶。
燕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人。
——他也曾见过的,在京城。
一路奔波而来,那人的发冠算不得整齐,原本的该光鲜的衣料也被尘土沾染,透出一股仆仆的风尘味儿来,除却腰间那有些旧的玉佩,再无其余饰物。
无论怎么看,他这时的姿态都堪称狼狈……
可他就站在那儿,就自有一股风流的姿态,看过去的人,第一眼注意的永远不是衣冠发髻这些小节……
公子如玉。
燕骁想着,视线在那张被遮了一半的脸上略过……
他不由扯了下唇,麦色肌肤映衬下,露出的牙齿格外白亮、也格外锋锐,与那凌厉的眉眼呼应,莫名给这笑容添上一丝危险的意味。
或者说……美人如玉?
……
美人计?
上位三年,京城的那个也坐不住了吧?他倒要看看,那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
燕骁下了马。
后面的亲卫也相同的动作跟随。
甲胄声整齐划一,沉沉压迫感逼迫而来,那久经战场的血腥悍勇之气,就算没有刻意释放,也足够引起一般人的恐惧。
墨砚因为刚才那马匹事故冲过来,本来要焦急忙慌地问白穆有没有事,这会儿被这气势一迫,僵在原地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穆见状,在心底摇头,冲系统吐槽一句“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人却已经上前一步,挡到墨砚身前。
他先一步行礼,“下官裴白穆,见过燕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哦?”燕骁颇玩味地笑了一声。
半晌,又意味不明念了一句,“裴监、军?”
“监军”二字,咬得特别意味深长。
监军这职务,在大晋地位其实颇为尴尬,它名义上是朝廷派来督察将帅、决定赏罚的官员,按说在军中是一手遮天的一职务。
然而……
现在的朝廷早就不是当年的朝廷。早在几十年前,由朝廷派出去的监军,简直去一个死一个,任期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后来也就渐渐空下了。
白穆看见那大大咧咧招摇的“燕”字旗。
这支军队,它姓“燕”。
不姓“李”、也不姓“晋”,它的主人也不屑于遮掩这一点……
白穆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一趟来的真是一个虎穴狼窝。京城那小混账,恐怕是想要他的命吧?!
虽然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但实际见面后,燕骁并没有和人多做纠缠,那句意味不明的“裴监军”之后,就放人进了军营,之后又全然无视了这两人,当然也没有什么给安排住处的举动。
白穆和墨砚二人抱着行李站在原地,接受着各式各样目光的洗礼。
墨砚“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声音发抖,“主……主子……”
白穆倒是知道他为何这样,任谁被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也是要不舒服的。
白穆心里幽幽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难不成今晚还要露宿在外吗?
他环顾四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扬起了一个温润的笑,不偏不倚地朝着人过去。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白穆猜测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低。
毕竟别的人碍于燕骁的态度,就算对他们感兴趣,也都是悄悄摸摸地偷瞄,这少年眼珠子都快长他身上了。
不过那视线好奇居多,没多大的恶意,少年的眼眸清亮,虽也是上过战场,但却没有燕骁身上那如有实质的血气……总的来说,还不至于让人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