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有点儿迟疑。
白穆指指一边的树荫,道:“我便在那等着,你买了就回来就是……我这么大一人,还能丢了不成?”
墨砚虽心里还有点打鼓,但还是应声而去。
走几步还不放心的回了回头,见白穆果然在那树荫下等着,看他回头,还远远地笑招了招手。
墨砚莫名安了心,一溜烟儿地往方才那条街市上跑。
*
而墨砚并不知道,他转回去不多会儿,树荫下的另一边就站了一个半大少年。看眉眼与白穆有几分相似,只是那脸上却更多的是少年人的稚嫩和意气。
他尚不能像那些兄长族叔那样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此时面对这个曾被全族寄予厚望的族兄,脸上的失望恼怒毫不遮掩。
“你!!”
他本要开口质问,凑近了却看清兄长那消瘦单薄许多的身形,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白穆:这样是哪样?
臭小子,连“哥”都不叫了。
枉他当年给这皮猴儿打了那么多次掩护……
——得,忘恩负义的小混蛋又多一个。
裴十七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关切居多,他立刻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
再想质问,却又显得奇怪了。
他僵了半天,从袖兜里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往白穆怀里一扔,怒气冲冲道:“你自己看!!”
白穆没管熊孩子这小情绪,慢条斯理的展开那皱成一团的纸,先是瞧那信封——
从“蔺国公之后”起,那称谓足足写了一整张,好似在历数裴家先祖荣光,直到最后才在边角上添了名字“裴氏十五氏孙 白穆启”。
白穆:……
他忍不住吐槽:这又臭又长的前缀,光是写信封都要废去半缸墨吧?
那边裴十七见白穆久久停留在信封上,仍在慢吞吞地理那些褶皱,不由有些急的催促道:“你管那些做甚?”
白穆瞥了他一眼。
几乎下意识地,裴十七直身立好,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仪容哪里有问题。
白穆却一边整理着那皱巴巴的信,一边缓声道:“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
他声音并不如何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了,但裴十七的头却越来越低,拉耷着脑袋像个乖乖听训的大金毛犬。
只是没隔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颇为羞恼的大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出自《论语·季氏》。
第52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0(二更)
被裴十七这么说, 白穆也没什么生气的意思,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
反倒是指责人的裴十七更像是被骂的,一边说眼圈一边开始发红, 委屈极了。
——那些话、那些疯话如何能是真的?!
他的三兄光风霁月、举世无双, 怎可能是那种……不择手段……靠那些……下流手段献媚的小人……
他根本用不着那些!
可、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啊!!!
裴十七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止住汹涌而来的泪意,他睁大眼睛, 牢牢盯着白穆。
——只要解释, 只要你解释一句……
被迫也好、别有绸缪也好……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那边, 白穆已经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展平, 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神色却一点点冷了。
裴十七也看见白穆的表情,心里一跳。
他忍不住想……那信上的话,也着实太重了。
——三兄他……
他本想开口缓和几句,说“叔祖他们平日便过于严厉”、“有些话不必当真”之类的。
可话到嘴边, 却成了硬邦邦的,“外面的传言可比这难听多了……”
看着兄长脸上冷色, 他又忍不住心慌, 只恨不得把刚才那话吞回去。
但这年纪的少年人尚未学会低头,裴十七又是自小被哄着捧着的老幺, 小霸王惯了, 也没有学会软语道歉。
故而, 他只僵硬着一张脸, 硬撑着和白穆对视,好像谁先低头谁就输了一样……
白穆暂时没心情教育熊孩子,他寒着声问, “他们让你送的?”
白穆倒也没问这信是谁写的,能把裴家族史上历代人物记得那么清楚的,也只有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念古的族老了。
裴十七听着问,本梗着的脖子一缩,刚才和白穆定定对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开。
——一脸心虚。
白穆了然,“你偷出来的。”
裴十七立刻高了声,“怎么能叫偷?!!我是帮忙!帮忙!!这叫做好事不留名!”
这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模样,简直一点儿都没变。
白穆忍不住,“嗤”的笑出声。
他这一笑,裴十七却愣住了。
三兄好看……他一直都知晓。
幼年时,他总爱缠着这个好看的兄长……听人夸赞“姿容”“才华”的声音参半,那可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只是随着三兄年纪渐长,这些声音却越发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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