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拉皱着眉毛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意煎鸡蛋是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雷诺翘了翘嘴角:都什么时候了?
若拉无语,她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时候,反正学校不会无缘无故突然下个规定。
雷诺打开炉灶,往平底锅里倒了些橄榄油,等油稍稍热了些,娴熟的把一颗鸡蛋打进平底锅里,滋啦一声,蛋白立刻咕嘟凝固,空气里蹿起一阵扑鼻的香气。
吐司加热成两面微焦,雷诺装好盘子递给若拉,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什么时候,都不能辜负美食啊。
他淡淡笑着说,顺道在若拉的细腰上摩挲了两把。
若拉被阿寺公然耍流氓的行径给震惊到了,一瞬间只顾着脸红,忘了上一秒钟还在愁肠百转的事,她抱着盘子逃到餐厅,朝厨房里叫嚣:里面的人,你的吐司在我手上,不想舔空盘子的话,就把你那只咸猪手剁了加菜。
雷诺端着盘子走出来,盘子里两个煎蛋,一个溏心一个全熟。
他把鸡蛋放在餐桌上,撩起眼皮看了女孩一眼,淡定的说:全给你吃我吃你就可以了
若拉发现她们家的棒槌阿寺,有成精的趋势。
吃完早饭,雷诺把若拉送到物理实验班的自习教室门前,约好中午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趁四周没人又在女孩脸上亲了一下,羞涩的朝她笑了笑,才放她进教室。
看着若拉坐好后朝他挥了挥手,他才转身离开,一个人朝图书馆的方向溜达过去,每走一步,男孩茶色的眸子里便多一丝阴霾,蓝天白云投影在路边的水洼里,一排大雁的影子刚刚飞过去不久又折返而来,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候鸟第一次迷失了南飞的路
雷诺失神望着天空中徘徊无措的鸟儿,良久后才慢慢垂下头,若有所思的继续往前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南飞的大雁,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
这也恐怕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南飞的大雁
随着地球磁场的渐渐减弱,候鸟们迷失了方向,在寒冷的冬天到来前再也到不了温暖的南方,成为最先悄然消失的物种
雷诺走过实验楼的拐角,和一个在路边清理垃圾筒的大爷擦肩而过,刚走出去几步就被叫住了。
哎呦,小伙子,你怎么在这儿啊大爷把从垃圾桶里收出来的矿泉水瓶子扔进小推车里,紧走几步追了上来。
雷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一张满是褶子的笑脸,他怔了怔,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不认识啦?大爷搓了搓黑乎乎的手,一脸期待的等着雷诺认出自己。
你那会儿闭着眼睛过马路,一睁眼就哗哗的流泪,跟着我捡了一下午空瓶子,还记得吗?大爷提醒道。
雷洛茫然的脸上渐渐明亮了起来,他想起自己从医院跑出来的那个下午,是一个拾荒的大爷把他从危险的马路上一把拉了回来,还分给他包子吃,那时他的眼睛在阳光下睁不开,没有看清大爷的长相,但他记住了大爷的声音,沙哑粗粝,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第二好听的声音。
是你
雷诺有点小小的激动。
大爷咧嘴一笑,颧骨上方的褶子像两把迎风招展的折扇,认出来啦。
雷诺点点头,突然看到大爷胳膊上好几处地方有点暴皮,还有几处地方堆起溃疡似的小红疙瘩。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喉头一阵发紧,他指了指大爷的胳膊问:您这里是怎么了?
大爷满不在意的搓了搓胳膊上的干皮,大大咧咧的说:没事,昨天下雨时候我还差一公里骑到废品回收站,就淋着雨骑了一程,回家胳膊就开始痒,抹点皮炎平过两天就能好。
雷诺喉头一动,目光骤然黯淡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匆匆和大爷道了声别,转身快步走开,好像再多停留一秒种,就有可能被老人发现他目光里骤然涌动的难过。
生离死别,他应该早已见怪不怪
在他九岁那年,自己所生活的那座地下城发生了中央供氧系统故障,他侥幸挺了过来,却看到数不清的裹尸袋从眼前被清理走,那次的事故带走了他三个很好的朋友,可能是类似的经历偶有发生,他已经慢慢习以为常,也可能是因为他从来不敢对长久二字抱有妄念,所以无论谁从身边离开,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后来他成了□□者,龙飞凤舞的签下一笔,不久之后,一座反叛势力的集结点就有可能被荡平,他们那个世界没有战俘,因为养不起,所以打不赢,就是死。
死亡在他意识里渐渐化作一串冰冷抽象的数字,丝毫不能给他带来情绪上的波动。
雷诺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远离了乐呵呵继续走向下一个垃圾桶的老人,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沉甸甸还有些刺痛的感觉是什么
那些要他脑袋的民众,说他是冷血的恶魔
所以他怎么会为一个不值一提的生命难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