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一翻,又翻出来个小人偶,用布扎,里头被羊绒塞得鼓鼓的,身披铠甲,脑后插靠旗,是个武生模样的人偶。做得还有几分惟妙惟肖。
齐春锦递给了岳王,指了指自己,抿唇笑了下:“我亲手做的。”
王氏又一次哭笑不得了。
果然还是小孩儿呢,回礼净想着这些玩意儿。
岳王妃也忍不住笑问:“锦儿来府里玩,怎么还带着这些?”
齐春锦看向岳郗:“带来同云安和世子玩的。”
岳王妃心道郗儿可不爱玩这些,只是怎么好戳伤小姑娘的心呢,便没有说出来。
岳王道:“是个将军模样,倒也与我极为贴合嘛,这个礼我是极满意的。”还叫人把那小孩子玩儿的人偶收在盒子里了。
齐春锦当下抿唇笑了。
久久没有开口的世子,突然看向了身后推轮椅的丫鬟:“你……”
丫鬟一惊,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得罪了世子,忙低下头去。
岳郗嗓音艰涩道:“我屋里……黑帛裹着的,取来。”
岳王妃身边的嬷嬷当先应声:“老奴晓得是哪个,老奴去取。”说罢,不一会儿就取来了。
岳郗隔着帷帽的层层纱望向齐春锦,而后才捏住那黑乎乎的物件,递向了齐春锦。岳王妃道:“想必是郗儿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岳郗这才低低应了声:“嗯。”
齐春锦好奇地拆开来:“这是何物?”
话音落下,便见里头是一卷《九成宫醴泉铭》,齐春锦跟着齐诚学过书法,远远达不到字字珠玑的地步,但她却也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样一帖字,字随势赋形,开阔疏朗,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岳王妃惊讶道:“这是郗儿十岁时写下的字帖,便是连大儒方文乔、冯熙子也称赞过郗儿的字。”
那时岳郗还不似今日这般足不出户,他的老师赞他或许是齐王之后,又一将要少年便成名的俊才。
岳世子年纪小,尚不懂得谦逊,他得了夸奖,便将那帖字视作心爱之物,整日悬挂房中。直到后来岳王府闭府,他日渐消沉,岳王妃也就再没见过那帖字。
如今再看它,已不再单单是一帖得了名儒夸赞的字,它更像是那个因为染病闭府而被迫尘封的,曾经年少得意的岳郗。
齐春锦将它抱在怀中,点点头道:“我将它挂起来。”
岳王妃闻言笑了,愈发真切。
只是还什么礼好呢?齐春锦有些犯难。
“今日这桌宴摆得匆忙,锦儿不必还礼也无妨。”岳王妃道。
可是哪里能不还呢?
齐春锦看了看岳郗,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金钗。
金钗是削长的鱼形,下坠一只圆滚滚的明珠,造型奇特精致,华美而不媚俗。
“世子可簪发。”齐春锦道。
岳郗极少束发,一则早已不见他人,二则不愿王府下人触碰他。
岳王夫妇屏了屏呼吸,并未出声说那是女子才戴的款式。
岳郗垂眸接过,喉头动了动,只听得少年嘶声道:“多谢。”
如此这桌酒宴便可算作是圆满了。
齐家人在岳王府又多作了会儿停留,方才离去。
岳王妃回转身去,便见岳郗手中还攥着那支金钗。岳王妃身边的嬷嬷不由出声:“倒也怪了,这齐家小门小户,却无半点小家子气。入了府中,见王府威仪,也不露声色。从定州来,却好似不缺钱一般。齐姑娘送出手的金钗,便非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家再贫也总有三两钱,这有何稀奇?何况齐家祖上曾是大户,不过到了他们如今这一支,才败落了。”岳王浑不在意道。
岳王妃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她径直走到岳郗跟前,忍着心头激动,与岳郗说起话来。
岳郗话少,但比起先前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已是大好了。
当下岳王府上下又是一派和乐氛围。
……
“倒也是奇了,岳王一家原先气势汹汹寻上门来,还怕成仇人呢,如今却是成了京城里头咱们唯一亲近的人家。”这厢王氏叹道。
“是啊,虽是王府,却并无架子,又为人通透明理,实在难得。那岳王世子也实在叫人惋惜,年幼时便腹有锦绣,将来该是大才……”齐诚应声。
王氏掀起帘子朝外望去。
他们已经行出了齐王府所在的巷子,满眼所见皆是京城的繁华。
王氏喃喃道:“谁又能想到,回京城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受尽刁难困苦……”
再想到大房,竟好像离他们已经极为遥远了。
“是啊。”齐诚也有几分感慨。
王氏不由转头看向了齐春锦。
齐春锦被母亲瞧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母亲瞧出来我瞒着她了?
王氏望着女儿娇媚的面容,低声道:“却是全赖锦儿,方才结识了贵人。”只是不知这般究竟是好是坏。
王氏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与女儿添堵。
齐春锦这会儿却是愈发紧张了,她舔了舔唇,道:“母亲,若是……若是要同人定亲,该要如何呀?”
“你问这个作什么?”王氏失笑,“男子定亲,才要想着三媒六聘。”
“何为三媒六聘?”
“聘书、礼书、迎书,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此为三媒六聘。而这其中头一个要做的,便是纳礼,即备下礼物,由冰人前往姑娘家中说亲,再交换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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