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遗忘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伴随着这道声音,沈舒宁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了画面。
他知道,那是陶杨的家。
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刚从国外逃回来,神色木然沉静的少年,仿佛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他。
嗒……嗒……
从沉睡中苏醒的少年沈舒宁,踩着木制的拖鞋,一直往着前方走去。
仿佛一个没有情感的,被操控的机器人。
在偌大高阔又黑暗的别墅中,渺小且危险的,一步步的前行着。
他走到一扇门前。
那扇从来都没有挂着锁,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门,在那个晚上,被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忽然关上。
而他在门里,看到了一些他无法接受的、可怕的存在。
瞳孔开始剧烈的收缩、意识开始崩坏——
“遗忘它——”那道声音在他耳边说。
遗忘这些可怕的、痛苦的记忆。
你深爱的人依旧在你身边,从未离去。
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与痛意让沈舒宁下意识想从沉眠中清醒过来,然而下一刻,赵西卫按下了另外一个按钮。
沈舒宁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那些模糊的记忆也彻底涣散,仿佛化成光尘的碎片。
沈舒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很痛苦的梦。
碎片化、不断跳跃着的梦境。
他梦见了憎恨看着他的,陶杨的父亲母亲。
还有其它的人。
以及——
他的未婚妻。
某个深夜,那个高贵的、在陶杨面前温柔不已的女人,站在他的床边,手中高高举着一把斧头,神色狰狞对准了沉睡的他,而他一无所知。
某个白夜,那个看起来绅士的、学识丰富谈吐优雅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准备随时捅入他的心脏,而他全然不觉。
还有某个晚餐时分,那个看起来敦厚善良、庄重严谨礼节得当的管家,递给他装着米饭的餐盘时,袖下悄无声息爬进餐盘的黑色的、湿濡的、蠕动的虫影。
“母亲,不是他的错。”出现在门外的陶杨,靠着门沿,冷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轻声对着女人说:“你该回去睡觉了。”
“父亲……”出现在男人身后的陶杨,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一只手抽走了男人手中的匕首,“我有一些事想要和你该谈谈,随我来吧。”
“沈舒宁……”坐在他身边的陶杨将餐盘从他的手中取走,“给我吧,梁叔,请再重新为沈舒宁盛一份干净的——”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数不清的血红的、猩红的送出别墅外的尸体。那其中,夹杂着给他递餐盘的管家,身躯僵硬,口和眼还在不断地流血。
这些尸体,会被送到哪儿呢?
“他害了你——我无法接受——”
歇斯底里的女声。
“我一定要杀了他,让他以痛苦的方式死去!偿还这份代价!”
“你知道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和你父亲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让你摆脱诅咒……永生……永生……”
“躯壳……残忍的方式……”
“你在后悔?”
“我亲爱的……将他送进去的是你——”
“哈哈哈……”
“夺回来……必须夺回来……”
“舒宁——”
站在他面前的,美丽的温柔的未婚妻。
“别害怕我……”
“你召唤了我……”
“为什么要害怕我?你不应该害怕我……”
“我所用的躯壳吗?我想你应该知道……”
“他将我……降临……灵魂剥夺走……”
“不好用……”
“害怕我的话,就忘掉害怕我的记忆吧。”
“舒宁……等我回来。”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相融……宿命……”
“阿宁……”站在门外,衣裙湿濡柔弱温柔的未婚妻,朝他一步步走来,微微踮起脚,拥抱着他的未婚妻。
脚底是一只可怕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蝶影。
“你好可怜啊……你在发抖……”
“别害怕……”
“你想找回她,我帮你找回了她,所以,开心一点好吗?”
“想要……”
“饿……”
“好饿……阿宁……”
“想……”
“嘶嘶……嘶嘶……”
越来越碎片的话语。
越来越奇异的语言。
越来越恐怖的真相。
无法承受、也不能承受。
他大口的喘着气,如溺水无人可救的孤独旅人。
脑子的弦一根根崩裂,在最后一根也快要崩裂的时候,所有碎片的梦境都如潮水迅速褪去,强烈的光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球疯狂转动。
他在强光刺激的剧痛中醒过来。
青年漆黑的眼睛,空洞且茫然。
有什么奇怪的、无法形容的东西在模糊他记忆。
速度快到不过眨眼,无法抓取。
仓外,赵西卫关掉了仪器,朝他露出笑容:“恭喜你,沈先生。”
那双漆黑的眼珠,缓慢转动了下。
奇异的进化从沈舒宁身上褪了干净,他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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