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长得招人喜欢,笑起来时一双眼睛便成了弯月牙,令人见之生喜。她嘴又甜,和护士姐姐闲聊几句,哄得护士姐姐笑开了花,护士姐姐心情一好就开始给她讲昨天王川过来医院看儿子的八卦。
护士小姐姐不屑地说:“那位王先生啊,从我们开始照顾病人起,这都快两个星期了,我就没见到他来看过自己的儿子,我还以为病人就只有外公一个亲人呢。”
王川昨天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对老夫妻。老头看上去是常在地里干活的样子,人瘦巴巴的,勾着背,十分沉默,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老太太有点老年发福,穿红带绿,脖子上一条赤金的项链,手腕上一个约摸一指宽的赤金镯子,脸上涂了两大块腮红,嘴唇涂得艳红艳红的,细细的吊梢眉让她看上去就很凶悍。
这一行三人被保镖拦在了病房外,王川当场就黑了脸,他其实早就听秘书说过邵老爷子把他请的护工给赶走了,并另外花钱请了人来照看邵衡。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下令不让他进病房。这分明是在防着他,死老头,这是以为他会杀了自己儿子吗!
王川松了松领带,让领口微敞,他深吸口气,尽量耐心地跟保镖沟通:“我想你们应该是理解错了邵老爷子的意思,我是邵衡的父亲,我们是一家人。邵老爷子不会让你们拦着我,不让我看我儿子的。这样吧,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让他亲自和你们说如何?”他想用自己是邵衡父亲这个身份来压两位保镖,逼迫他们让开门。
哪知两位保镖神色毫无变化,其中一人冷冰冰地说:“邵老先生明确说了,您和您的家人不可以进病房,如果放你们进去了,就炒了我们。所以,王先生,抱歉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还是和邵老先生沟通吧。”
那老太太一听就不干了,吵吵道:“我来看我大孙子的,你们凭什么拦着我!”说完就要往里闯,两位保镖同时伸手一拦,老太太连门边都碰不到,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嚎个不停,一口一个我的宝贝大孙子哟,奶奶想见你一面怎么那么难,奶奶想你想到心肝疼。
苗苗问护士姐姐:“他奶奶那么想他怎么之前一直没过来过?”从车祸那天到现在,邵衡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二十多天了,真心疼孙子,怎么可能二十几天都不来一趟?
护士姐姐冷笑道:“可不是吗,她嚎的声音挺大,但嚎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也不知道作秀给谁看。”
苗苗连连点头,追问道:“后来呢?让他们进来看邵衡了吗?”
护士姐姐一边熟练地给邵衡换吊瓶,一边微挑眉梢,带着点得意的笑:“怎么可能!那老太太,哦,就是王先生的母亲能豁得出去不要她那张脸了,可王先生不行啊。”护士姐姐挺了挺胸,骄傲地说:“这家医院可是私人医院,能来这看病住院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你说被岳父关在外面不让见自己儿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位王先生还不里子面子都没了,所以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和他父亲把老太太给拽走了。”
护士姐姐说话很有技巧,着重发音的“王先生”三字,立刻就让苗苗这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也明白过来。
顾笑寒在一边轻轻咳嗽一声,横了自家闺女一眼,背后说别人八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苗苗吐了吐舌头,跟护士姐姐相视一笑,两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护士小姐姐记录完邵衡的各项身体数据后就去了外间,苗苗坐在病床前看着邵衡发呆,可以看出来邵衡被这支专业团队照顾得很好。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绷带都已经拆掉了,虽然还挂着点滴,但脸颊上已经开始恢复了一些肉肉,再也没有前一阵那满脸的灰败之色。
苗苗发现这次来医院除了看着邵衡发呆,她并没有其他什么事可做,围着邵衡转的人太多了,别说她了,就连顾笑寒都插不上手。
但围着邵衡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苗苗觉得邵衡太苦了,苦得让她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心疼。
以前邵衡的母亲还在的时候,邵衡和学校里其他男生没有什么区别。听到笑话时他会哈哈大笑,和好朋友会在课间打打闹闹,当有女孩子找他告白时他会害羞会脸红会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还不想交女朋友。
那时候的邵衡是那样的鲜活。
后来他母亲去世了,邵衡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阴郁,苗苗再也没见到他笑过。
苗苗自然听到过不少同学在背后说邵衡心理也太脆弱了,虽然母亲去世,是很值得同情,但都过去了大半年,再如何哀伤也该走出来了。他父亲还在,还有外祖父,祖父母那么多亲戚呢,做出一副孤家寡人了无生趣的样子来是想给谁看呢?
苗苗和他们吵过,但最后只是自己被气得眼泪汪汪,那些人还是不能理解,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说邵衡这下可以直接继承衡康集团那么大的产业,还要啥自行车啊。
只有苗苗知道邵衡心里最重要的是亲人,可偏偏这个世上愿意为他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只有他的母亲,他的外祖父虽然疼爱他,却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他,至于他父亲,那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呢。
苗苗坐在那里下意识听完了《哈姆雷特》,念书的大帅哥冲着她笑了笑,合上书走了,另一位大帅哥过来准备接替着继续给邵衡读书,却被顾笑寒拦住了,“不好意思,我想跟他讲讲学校的事,可不可以麻烦您等一下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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