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抿着嘴笑了笑,“邵爷爷,我们其实什么都没能帮到邵衡。”
老爷子摇头,“你们帮了很多呀。小衡这孩子从小就亲缘薄,因此他特别在意身边的亲人。我身体不好,不能经常来看望他,陪他说话。小姑娘,多亏了你们啊,我知道的,你和你妈妈一有空就会过来看望小衡,你们会耐心地和他讲话,告诉他学校里的事。你别看他现在没有醒,但你们过来看他,他是有感觉的,你们和他说的话,他是能听到的。”
邵老爷子目光柔和的看着邵衡,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却是那样的无助,“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有三个,邵衡的外祖母、他的妈妈和他。只要小衡能够醒过来,让我散尽家产又如何?”
“邵爷爷,您别难过了,邵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邵老爷子从兜里掏出方帕,擦了擦眼泪,视线却没有从邵衡身上离开,“我的妻子走得时候,我的女儿还小,我一个人当爹又当娘,千娇百宠,把她宠成了温室里的花,没心眼、不懂算计,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结果王川那小子勾勾手指头,我那傻闺女就一头扎了进去。”
“她哪儿是王川的对手啊,那就是一条白眼狼,最后,我的玥玥,那么年轻就走了,可我还偏偏不能动王川。”
“我动了王川,小衡怎么办?小衡该多难过?那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血缘亲情是打不断的。”邵老爷子难过地闭了闭眼,而后右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那时候小衡才这么一点大,最喜欢在花园里玩,他还走不稳呢,就着急跑,结果啪叽一下摔到了,却没有哭,红着眼圈咬着牙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又开开心心地去玩了。”
见邵老爷子已经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了,张特助把手里的相册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顾笑寒身边低语了一句,顾笑寒点点头,对苗苗说:“你在这里陪着邵老先生说话,妈妈去下外间。”
今天因为邵老爷子在,所以所有的医护都没让进来,全聚在外间喝茶聊天。
张特助和顾笑寒走出去,他们便齐刷刷停了下来。张特助轻咳一声,然后说:“我有事情要和顾老师商量,还要麻烦各位避让一下。”
众人赶忙起身出了病房。
外间的茶几上摆着一套功夫茶具,张特助把方才那些人喝的茶倒掉了,洗了茶壶,重新烧水泡茶。
趁着烧水的功夫,张特助开门见山地说:“想必顾老师心里也清楚我想和您说什么了。”
顾笑寒迟疑地点了头。
在一中期中考试那段时间里,邵老爷子从国外请了脑科专家过来会诊,给邵衡做了许多检查,最后的结论是邵衡脑部并没有瘀血,而他一直不醒的原因也许是在抢救的时候脑部长时间缺氧造成的,简而言之就是脑死亡。
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一贯波澜不惊的张特助脸都白了,就邵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份报告根本就是他的催命符,可是不说又不行,邵衡醒不了了,而邵老爷子的身体还能活几年都不好说,等老爷子走了,一直在昏迷中的邵衡怎么办?
张特助可以说是看着邵衡长大的,邵衡很小的时候,邵老爷子就会带着他去公司,还会给邵衡讲解公司是如何运作的,等邵衡大一些了,邵老爷子还会拿一些企划文案给邵衡看,然后让邵衡说说自己的看法,之后给出自己的分析。
可以说邵衡是邵老爷子亲自培养的接班人。
邵衡虽然年纪小,但既聪明又好学,最初的意见十分青涩稚嫩,但在邵老爷子的指点下,他进步飞快,到后来,已经可以一眼看出大家企划中的问题所在了。
以张特助为首的这帮邵老爷子的亲信们都觉得再过几年,邵衡必将带着衡康集团再次腾飞,但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会有如今这般情形呢。
想到邵老爷子让自己调查的那些事,张特助眼中便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只要邵衡的将来可以有人照顾,那么老爷子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动手了吧。
张特助推了下眼镜,轻轻咳嗽一声:“顾老师,邵家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王川先生这个人不可靠,不只对公司不可靠,对邵衡他也同样不可靠,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其实很糟糕,而心情抑郁更是雪上加霜了。老爷子观察了很久,我们都能看出来,您对邵衡是真的关心,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不情之请。”
顾笑寒挣扎着说:“邵衡也许很快就会醒了。”
张特助无奈地笑了:“是,但您也说了也许。如果邵衡永远无法醒来呢?”
住最好的医院,享受最好的护理,这些不但需要用钱来砸,更需要一个能对邵衡尽心的人来监管这些。
邵老爷子想成立基金会,定期给医院和护理团队打钱,但老爷子走了之后,若是再也没有人过来看望邵衡,这些现在工作的尽职尽责的人,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懈怠,到时候光拿钱不干活呢?因此必须有一个人,会经常来医院查看,威慑护理团队的人,令他们不敢偷懒。按常理来说,邵衡的亲生父亲应该是不二人选,可现在他就这样,邵老爷子是绝对不可能交给他的。
顾笑寒沉默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不是圣人,她有自己的家庭,邵衡是她的学生不假,她是很心疼很关心这个学生不假,但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几十年如一日不变,不能保证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后还经常来照看邵衡。并不是说她可能会贪图邵衡的钱,而是将来如果有一天她的家庭和照顾邵衡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掷地有声地说出,在那种时候她可以优先选择照顾邵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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