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意赌一把,遂说道:“是奴自家送来的。”
于成钧眼中那一点点的光彩瞬间灭了,他将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滚!”
柳莺踉踉跄跄的出门而去。
玉宝几乎魂不附体,哆嗦着上来收拾了打翻的酒菜,试着问道:“爷既不喜欢花酿,怎么不肯吃柳莺姑娘拿来的酒呢?府里如今备着的,也只有些甜酒了。”
于成钧冷笑了两声,说道:“府里既是只备了甜酒,那她手里那瓶瓮头春是哪儿来的?可见她是一早就打探了爷的喜好,专一预备下的,单等时机下手。不经通传就擅自闯了进来,她是吃准了爷一定会吃她那套!谄媚奉承,小意儿殷勤,她打量爷是什么不知廉耻的纨绔子弟,必定落入她圈套之中?归府不到三天,就惦记上了自己妻子的丫鬟?!既是王妃不知情,她又是王妃的丫头,那就是背主犯上了。这等奴才,简直该打死!”
于成钧虽未曾在温柔乡里沉陷过,却也是宫廷出身,宫妃献媚的手段他是见多了,柳莺这点子小把戏他如何看不出来?
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背着王妃翻云覆雨,在他面前玩弄这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真当他们夫妇都是死人不成?!
于成钧越想越怒,原本他还有那么几分期待,但转瞬就是一场空。
想想也是,陈婉兮那个高傲的性子,怎会先向他低头?
他发了一会儿呆,越发不是滋味儿,自怀中又摸了一串钱出来,放在案上:“这些酒菜我吃不惯,你拿了钱到街上铺子里打两壶烧酒来。记得,越烈越好。余下的钱,随意买些蚕豆花生牛肉之类的下酒菜就是。”
玉宝本想说些什么,但又畏惧这煞神一般的王爷,便将钱袖了,收拾了碗盘低头出去。
他才走到廊下,忽见柳莺立在一株翠柏底下,呜呜咽咽的抽噎着不止。
柳莺出了屋子,快步走到这地方,眼见四下无人,便觉支撑不住,将托盘搁在一边,捂着嘴小声哭泣起来。
肃亲王,居然如此待她!
当年的事情,他既然还记得,自己便当他还是有那么几分情意在的。
打从知道了陈婉兮要嫁来,她心中便生出了希冀。这将近三年的时光,他寄来的信,陈婉兮待看不看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唯有她将他的一切记得分明。他的口味,他的喜好,她全都牢牢记在心底。
得知他即将回府,她的盼望日益的热烈起来。他回了府,王妃依然是那样冷淡对他,他倒全不放在心上,依旧热脸贴上去。
自己这一腔情意,于成钧居然践踏如粪土!
王妃根本不在意他的饮食起居,自己特别留意着他的衣食,好心送来了他爱吃的酒菜,他竟然这般折辱她!
柳莺虽是个奴才,可自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柳莺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呢?”
冷不防的,玉宝在后头问了一句,柳莺顿时打了个激灵,胡乱抹了两把脸,说道:“没什么,方才有个蜂子扑在头上,我险些被蛰了,就拌着了。”
玉宝瞧她满面泪痕,自是不信,但也没多问,只说道:“王爷还在气头上,仔细他待会儿出来又呵斥你,还是快走吧。”言罢,他抬脚想走,顿了顿还是停下了,又添了一句:“柳莺姑娘,我劝你一句,往后这些活儿还是少干吧。王爷的衣食,自有娘娘照料,你操这份心干啥?爷恼的了不得,适才给了我钱,叫我出门打酒去呢。”这话说完,他便真的去了。
一面跑,他一面摇头叹息:柳莺姑娘这一遭,可真是马屁拍在马脚上了。那马尥蹶子,怎么能不踹了她?
柳莺立在树底下,望着那书房想着那屋中的人,满面阴沉。
这个男人,居然宁可打发小厮出去买酒食,也不肯吃她送来的东西!
书房里闹腾的这会儿功夫,陈婉兮已招了相熟的太医来府中看诊。
太医为豆宝诊过,皱眉不语,只是捋着须子。
陈婉兮见他这副神情,心中着实慌了,问道:“王太医,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妾身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好了?”话至尾处,竟微微颤抖。
那王太医连忙说道:“娘娘多心了,这倒不是。小世子身子康健强壮,很是平安。正因如此,小医才踌躇不已,实在瞧不出小世子到底有何病症。”
陈婉兮听了他这话,心中石头方才落地,脸上带了几分笑影,问道:“王大人,您精擅小儿科,您说不打紧,妾身也就放心了。只是这孩子见了王爷,总是惊哭不止,妾身实在不能明白到底什么缘故。”
王太医便问道:“娘娘是说,小世子并非时常惊哭,只是见了王爷便如此?”
陈婉兮颔首道:“不错。”
王太医遂说道:“这般,小医倒有些推测。这小儿啼哭,也并非全是孩子生了病痛,比如他看见了什么令他惊恐的物事,又或者什么气味儿令他不舒服了,也会啼哭。”
陈婉兮奇道:“便是连气味儿也会么?”
王太医颔首道:“娘娘可曾听过压胜之术?”
陈婉兮颔首道:“巫蛊之祸,妾身是听过的。然而,妾身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王太医有些赞许道:“娘娘甚有见地,但此道在世间流传甚久,自是有它的道理。就小医这些年所见,所有见效的压胜之术,无非或勾连欺骗又或是动用了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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