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从前一样,似乎对容见的学业很认真负责。
容见信了, 直到翻开笔记本后,才发现里面只象征性地写了几页纸, 还没平时一晚上的题多。
这似乎不像是以往的作业量。
容见怀疑明野假公济私,连证据都很好找。那些试卷都是学校发的,人手一份, 而容见的参考书都是明野挑的,他不可能没有备份,还要用容见的。
这样做明明是想断容见学习的后路。
为什么呢?
容见不敢再深想,随手抓来一支笔,开始写题。
现在的容见已经和几个月前的大不相同了,这几页题连打发他去睡觉都做不到,甚至越写越精神。
容见停下笔,笔尖点在草稿纸上,洇出一个逐渐扩大的墨点。
同明野的瞳色一样。
容见叹了口气,还是不能不想与明野有关的事。
可他不想再想了。
容见打开手机,无所事事地浏览着网上的消息,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寻他”。
Hector是容见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倾诉对象。
容见说:“叔叔!我放假了!”
Hector在十分钟后上线。
容见想说自己的事,又不好意思先说,便假模假样地问:“前段时间叔叔不是说在追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现在怎么样啦?”
Hector沉默片刻,他的话一如往常地简短:“被拒绝了。”
容见一怔,他没想到对方和自己是一对难兄难弟,干巴巴地说:“叔叔别难过,要是喜欢就继续追!”
如果是别人,容见可能就会劝天涯何处无芳草,再去喜欢别的女孩子就好了。可Hector不是这样的人,容见虽然只在网上接触过Hector,却觉得他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没多少外露的感情,很难喜欢上一个人。
也许错过这一个,下一个便很遥远了。
过了一会儿,Hector回了个“我知道”。
他不再多说与自己有关的恋爱故事,将话题转到容见身上,问:“茸茸球最近在努力学习吗?”
容见打下一行字,删来删去,一句话被删得支离破碎,最后犹犹豫豫地说:“我被人表白了。”
又咬了咬牙,将下一句话发了出去:“但我拒绝了。”
Hector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了?那个人一直缠着你吗?”
他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为容见提出合理的建议:“可以告诉老师和家长,他们肯定会帮你的。”
容见说:“不是这样。”
“我喜欢他。”
在发出这句话后,容见总算感觉自己躁动了好多天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大约是因为不能说出口的喜欢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容见不知道Hector是谁,Hector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在网络世界里偶有交集,而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仿佛两条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谁也不会遇上谁。
但他想错了。
就像现在,容见不会知道,用着“Hector”这个名字,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和他聊天的是明野。
是他喜欢的人。
Hector沉默了片刻,他问:“那为什么要拒绝?”
他仿佛对容见的事置身事外,连聊天的语气都很平淡。
容见想,也许是Hector觉得小女孩的爱情太幼稚了的缘故,毕竟Hector都三十岁了,连穿书前的容见也只有二十岁。
既然都说了开头,容见很想将所有的心里话都讲出来,反正在“寻他”里,他只是茸茸球,不是容见。
容见说:“因为我有一个秘密。”
发完这句话后,容见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为什么不可以把穿书这件事以开玩笑的口吻告诉Hector,即使对方认为他胡言乱语,也可以糊弄过去。
可容见产生这个念头后,才在对话框里打下两个字,心脏处又产生久违的剧痛。他疼得一时握不紧手指,手机跌落到了地面,屏幕朝下。
容见被迫停止了继续发下去的想法。
他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心脏的疼痛平复下来,弯腰捡起手机,本来应该对Hector说的那个秘密不能告诉对方,可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还有一个不能对现实里的人说出口的秘密。
容见说:“我骗了你。我不是十五岁的女初中生,十五岁是假的,女初中生也是假的。”
这一次,没有发生任何事,心脏没有痛,手也没有抖,容见很普通地发出了这句话。
刚刚还想着试探世界对自己的限制到底到哪种程度,说完后容见反倒有些后悔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说到底他骗了Hector,还一骗就是半年。或许网络冲浪大家都带面具,可骗已经交心的人就是不对。
容见捧着手机,心惊胆战地等着Hector的消息,以为Hector至少会生气,可他却没有,而是很轻易地原谅了容见。
Hector说:“没关系。我知道和自己聊天半年的茸茸球是很可爱的茸茸球就够了。”
“即使说谎,也有必须的理由。”
Hector又发来一条消息:“即使是我,也没全说真话。”
容见想了一会儿,把自己和明野的事包装成了网络交友发生的恋爱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他披着十八岁高中女生的马甲,还附带学渣属性,偶遇十八岁高中男生,对方是个学霸,一来一往的学习辅导中,两人双向暗恋,学霸向学渣表白,可学渣披着马甲,连性别都不对,实在不敢脱,只好忍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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