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想必是他父亲沈恪下狱了,他如今是彻底坐不住了,此刻才主动来求见迟聿。
商姒偏头,对身边宫人低声吩咐道:去传个话给守门的太监,就说此人官阶不高,目的不良,恐会惹怒世子,让他不要放人进去。世子正在处理政务,若非重要之人,便不必打扰。
那宫人领命过去,商姒在原地站着,直到看见沈熙失望而去,才蓦地冷笑一声,拂袖回去。
而后几日,商姒便在每日午膳之后,主动去找迟聿。
迟聿那几日倒不甚忙碌,闲暇下来便是与这姑娘说话,她其实并不属于话多聒噪之人,两人时常聊着聊着便相对沉默了,过了不久,迟聿便会重新挑起话题,他说什么,她便依言慢慢去答。
这般有一句没一句得聊天,却更像是他在逗弄她,权作消遣一般。
少女望着他的目光透出了一丝疑惑。
迟聿淡笑,他不过二十出头,笑起来极为好看,倒不像众人心目中的修罗,看着我做什么?
世子不像是这般闲的人。
她觉得他实在有些闲得慌,否则怎么与她闲聊了好几日?
没什么好聊的,商姒是知道的,她这个人不算有趣,亦不算有才,又能与他聊多少呢?
迟聿看她神态,便知她想法。
于男女之事上,她委实迟钝了一些。
与你聊天,是因为我想了解你。他耐着性子与她说,与闲暇与否,有趣与否,通通无关,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商姒微微红了耳根,于是偏头,不让他瞧见她的不自在。
不是第一回被他当面说这样的话
却始终不适应,从前做男子,也从未有人与她直接这般直述心肠。
更遑论是他,从初遇她就万分惧怕的他。
迟陵来过两回,两回都见着了商姒,这小将军忍了又忍,终于在某次跨出殿门之后,气极反笑道:她倒是好本事,把二哥迷得这般护着她。
身后的薛翕连忙道:将军何必担心?这公主毕竟是商氏皇族,只要将军能让世子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便有借口将她先废后杀。下官看,这公主确实不是省油的灯,那日也不知说了什么,便让世子放了陆含之一命。
陆含之身为尚书令,也不是那么容易杀得。迟陵转眸瞥了他一眼,眼尾寒意料峭,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犒军之时,那些老臣看见公主似乎有些激动?
按理说,朝臣都应不认识商姒,但他们那个样子,看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
这样一说,薛翕忽然有了怀疑,将军,您说,会不会这个公主就是始终的天子?
你说什么?迟陵霍然转身。
薛翕道:下官也觉得这委实荒谬,可、可这位公主,确实与天子长得极为相似
迟陵听他这么说,忽然也开始怀疑,但这听起来实在荒谬。
是天子这么多年都是公主假扮的,还是天子为了逃命,选择男扮女装化作公主?
她没有喉结,那边可能是前者。
这简直荒谬至极,却又实在可能。
迟陵脑内电光一闪,蓦地转身,飞快地走向监牢。
一路畅通无阻,迟陵直接命人提审陆含之,在狱卒万般提醒世子有令不可动用私刑之下,迟陵耐着性子与陆含之说话,谈了些与他结交甚好的官员的安危问题,引起陆含之情绪失控,到最后冷不丁道:那位公主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我哥哥已下令将她杀了。
陆含之瞪大眼,唇抖了几下,不可!你们!你们这些人当真是乱臣贼子!
迟陵抚了抚下巴,笑道:陆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
陆含之破口大骂:我呸!你尽管杀了我罢!这大晔江山终毁于你们这些奸恶之徒之手,我便是化为厉鬼,也要
多余的话迟陵不欲再听,直接拿过布堵住了陆含之的嘴,拂袖转身,脚步如飞,推门出去,径直去找他二哥。
谁知疾步走才到殿外,便被侍卫拦住,那侍卫道:将军见谅,世子正与公主在里面,说是不得打搅
迟陵这一缓之下,慢慢冷静下来。
他那位二哥是什么人?从小天赋异禀,一国嫡长,而今坐拥国都长安,煊赫至极,只差最后登天揽月那一步。
他若想要什么,就算那人是天子又如何?
迟陵垂袖静立片刻,回头狠瞪一眼那紧闭的殿门,拾级而下。
薛翕毕竟是文官,此刻才慢慢从后面追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迟陵跟前,又纳闷道:将军为何又不去找世子了?
二哥未必不会袒护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迟陵道:附耳过来。
薛翕连忙上前。
元泰殿中。
商姒坐在迟聿身边昏昏欲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便发觉自己伏在迟聿的膝头,他的衣襟自然拂落,衣袖上有浅淡的冷香,抬臂间,衣袖无意扫到她的脸颊。
痒痒的。
商姒抬头,看着迟聿光洁的下巴,不得不说,这个人长得真的好看,眉峰如剑,鼻若悬胆,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看,他都给她十分深沉内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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