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们的主公攻入长安,这位天子就要退位让贤,谁知又让他回来了。将军们大多是不服气的,却又无可奈何,目光从商姒十二毓后的容颜游移至左下方的迟聿身上,他们的主公不知在想些什么,将军们暗暗咬牙,双目喷火,只得将这满腹憋屈咽了下去。
众臣微微抬眼,屏住呼吸看着少年天子,如今王赟伏诛,再无忧虑,他们等待这位君主重新给予他们希望,甚至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无论是选择对付不速之客迟聿,还是选择韬光养晦。
而百官之中,沈熙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高高在上的那个身影,袖中的手不由得狠狠攥紧。
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非但回来,还重新做回了帝王。
迟聿并非好人,精于算计,城府极深,若说她未与迟聿坦诚,他绝是不信。只是身为女子,她到底还是脱离不开迟聿的掌心。
沈熙垂下眼,掩住眸底讥诮。
商姒的目光扫过这些臣子,在沈熙的脸上微微一停留,旋即扬声道:朕即位之初,本以建兴天下为目标,为仁德之君,泽被天下,造福四海,然王赟专政,朕年少积弱,故坐以待毙,惭愧可叹。
她微微一顿,阶下百官不知何意,皆有不祥的预感,商姒微微一笑,继续道:幸有昭国世子迟聿率兵破关,其声如雷,其势如宏,兵威赫赫,惊慑天下,救朕于火热之中,斩奸贼,塑太平,朕诚感心动念,今朕已归朝,特敕封昭国世子聿为天下兵马大将军,统领三军,又为朕效。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此话激起千层浪,下方登时一片窃窃私语,却无人开口反对一句。
迟聿自攻入长安之后,至今不过清缴乱贼,并不自封,难不成就是在等陛下回朝的一日?
有天子亲自开口册封,迟聿的地位便是坐实了。
百官惴惴不安,心道果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可他就算狼子野心又如何。
迟聿锋芒如此,谁人不是被他拿捏在鼓掌之中,谁又有反抗的资格?
朝堂之上渐渐沉寂下来,商姒牵唇淡笑,仿佛置身事外,冷眼看着下方每一个人。
这天下无外乎如是,谁手握军队,谁便是王;谁懦弱无能,谁就是阶下囚。
君匪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陛下请收回成命!前将军贺毅连忙出列,拉回了商姒的注意力,他俯首道:陛下!大将军之位,素来以功多资深之人担任,世子虽剿灭王赟有功,但功不至此,更何况,世子乃是昭国王室,将来自会世袭昭王之位,为一方诸侯,诸侯为朝廷大将军,实在闻所未闻。
贺将军此言差矣。季允出列,反讽道:世子殿下率兵前来,救的是陛下,更救的是苍生。试问王赟不除,如今天下又当是何种局势?而大将军之位,一需胆识手腕,二需善谋军事,三需雄狮百万,试问而今朝堂,有谁能当之无愧?
季允转过身来,对商姒抬手遥拜。
他是迟聿的心腹,昭国大将季允之名早年传遍天下,此人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多为前锋,令诸侯将士闻风丧胆,更是迟聿帐下仅次于宋勖的军师。
贺毅冷哼一声。
商姒淡淡道: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世子可有异议?
迟聿抬头,淡笑道:全凭陛下。
他的眼神分明是十分淡静的,但是那抹笑凉瑟深沉,隔着垂落的十二旒,商姒总觉得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意味深长。
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意图。
她蜷起袖中冰凉的手指,微微颔首,命人取出号令天下兵马的虎符,亲自握于手中,拂袖起身。
她一步步走下御阶,走到他的面前,双手举起虎符,递给他。
迟聿弯腰接过,拇指状似无意般在她手心划过,谢陛下抬爱。
商姒看着他,目光微闪,没有多言。
她并没有提前告诉他她的这个决定,她知道,他盘踞长安,一不篡位,二不自封,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她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但是只要能在他行动之前亲自册封他为大将军
一来,她可主动卖他人情,告诉天下人他师出有名,绝非篡逆。
二来他只要被封为大将军,他就不能将长安撒手不管,也不能贸然篡位。
他会为她所用,尽管这头猛虎,几乎是没有人可以驾驭的。
涉及政事,终究不能与儿女情长相提并论,商姒怕他因此动怒,如惔如焚,心惶惶然,连忙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重新做回御座之上,又开始说大赦天下,改元分封之事。
她先是赦免陆含之和沈恪,令其重新回家养病,等病好了再重新去尚书台上任,再随口一提公主商姒,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这个妹妹,便没有下文。
下方的沈熙和宋勖同时皱紧了眉,待到早朝散会,朝中众人早已心思各异,分道扬镳,天子党走天子党的小路,昭国的将军直走大道,而那些个心思深沉之徒,则开始谋划新的计策。
迟聿负手站在殿前,宋勖皱眉上前道:主公何必受这等封赏?公主刚刚做回天子,便行此封赏,显然是想将主公与朝廷命运捆绑在一处,为她所用,可昭国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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