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妃抱歉道:王爷最近夜里总睡得不好,白日倒神思昏倦,妾身不忍将其叫醒。
乔薇表示很能理解,她也不是非要和这位大伯子说话不可,连忙道不必了,只轻轻起身,让青竹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来,里头是几只上好的千年山参,个个都有手指粗细,用来煎服是最好的。
郑氏虽见过些好东西,却没料到乔薇出手这样阔绰,不由得瞠目,好容易回过神,忙推辞不迭礼王府虽穷,好歹也有自己的骨气,怎好生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乔薇却爽快的道:嫂嫂不必客套,只当我为太子殿下广结善缘也罢,些许赠礼就能赢来好名声,谁不肯做呢?
郑氏不意她这样直白,反倒哑然无话,由着乔薇将匣子硬塞到她怀中,心里却道:二弟的眼光着实古怪得很,不知他怎会娶得乔家姑娘这样的妙人?
拿人的手短,乔薇再打开话匣子,郑氏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了。
两人絮絮地谈了半天,多半是在聊大皇子的病,以及京中诸世家的韵事绯闻。郑氏的娘家虽已不复昔日辉煌,她爹好歹曾在翰林院中当差过,风光一时,对于世家间的复杂脉络可谓如数家珍。郑氏继承了她爹的学识与口齿,如今娓娓道来,听者莫不感到放松且有趣。
乔薇听她谈得津津有味,直至郑氏说得口渴了,端起茶盏喝水时,才发觉夕阳已渐渐沉了下去。
原来时候已不早了。
郑氏因留乔薇用饭不过是句客套话,料定她看不上这府里的寒酸,谁知乔薇却干脆的答应下来,笑盈盈的道:好啊,那就多谢嫂嫂美意了。
郑氏不禁愣住,怎么这位太子妃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
但话已出口,郑氏总不好吞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晚膳。王府上从来吃得不好,她恐怕乔薇等会儿会咽不下去,甚至吐出来,那就真是宾主皆出糗了。
乔薇见她揎拳掳袖向厨房走去,不禁咦道: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郑氏脚步微停,语气里带上几分冷硬,我府里下人不多,只有几个粗使奴仆看家护院之用,至于饮食这等小事,自然亲自动手就好。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女,沦落到如今洗手作羹汤的地步,郑氏心里是不无怨言的。可事已至此,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从来只有天意弄人,人是改变不了天的。
满以为乔薇会因此露出鄙薄之色,谁知对方反倒轻快的笑起来,那正好,我来帮嫂嫂的忙。
她前世就对做菜颇感兴趣,在丞相府的时候偶尔也想苏一苏,弄几道新奇菜式出来,可乔夫人深信君子远庖厨的理论,乔薇虽是女儿也不能例外。且她们这种千金小姐哪需要自己动手,尽可以金奴银婢地使唤,何必找罪受去?
不想如今在礼王府倒有了大显身手之机,乔薇顿时生出几分雄心勃勃之感。
郑氏见她俨然打算大干一场的架势,不由得满脸黑线:她确信这位二弟妹是个奇葩了。
但愿等会儿别被她砸了场子才好。
然而等到正式下厨的时候,郑氏就对她刮目相看了。她没想到乔薇非但没拖后腿,反而井井有条的协助她择菜、洗菜、切菜,要不是郑氏掌着勺,她大约会连炒锅都给接手了。
这会子郑氏反倒不得不佩服起乔家的家教来,果然是那等底蕴丰厚的人家,比起浮华世族高了岂止一个层次,太子的眼光真是不错。
四菜一汤上了桌,乔薇才发觉入席的就只有她们妯娌两个,问起大伯,郑氏淡淡笑道:他这会子没胃口,等会儿我热一热再给他端去。
一道菜热了凉凉了再热自然不可能保持原本的风味,也难怪郑氏饮食上不怎么精细不是不肯,而是没必要。饭桌上这几样也只是寻常的豆腐、蕨菜、笋干一类,加一碗鲜鱼肉干就算得丰盛了。
乔薇扒了两口饭,犹豫着向郑氏道:嫂嫂,我看你事事亲力亲为未必照应得来,不如由我跟殿下做主,给府上添几个下人吧。
她知道这种话听着不怎么舒服,谁会愿意外人插手自己的家事?况且再怎么热情,在受惠的人听来难免有几分轻视与施舍的意味。
郑氏虽不见怪,面上笑容也只是淡淡,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不必,况且这些年我与王爷早就已经习惯,根本谈不上辛苦。
乔薇见劝不动,只好埋头扒饭。她的胃口真好,拳头大的碗见了底,却还又添一碗。郑氏看着都有扶额的冲动:果然是千金小姐,做几道菜就累着了,这不食量大增呢。
她哪知道乔薇平时的饭量也不算小。
美美的用了一餐便饭,乔薇只觉腹中餍足不已,终于该告退了。
郑氏送她到门口,谁知就看到平直的官道上又驶来一辆马车。
今儿怎这样热闹?郑氏正暗暗称奇,就见陆慎轻捷的从车辕上跃下来,冲她抱拳喊了句大嫂,接着就走到乔薇跟前,皱起眉头,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知不知道孤有多么担心你?
太子向来也不怎么看得起这位大哥,郑氏并不奇怪,令她奇怪的倒是陆慎对乔薇的态度:新婚夫妻有这般拆不开的么?她记得从前成亲时与大郎亦是琴瑟和谐,可也远不及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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