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起,再看苏磬音时,便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见苏磬音问起大爷,便向后靠着椅背,微微一笑:“可不是,老太太刚还说了,一转眼,大爷也在国子监读了快两年,在家里请了良师好好教着,若能中了状元,也是咱们齐家的荣耀。”
哦,读了两年书都没当回事,这会儿齐茂行才成了“废人,”立马便能中状元了?
苏磬音却也没反驳,甚至点点头,满面欣慰:“太太说的是,说起来夫君受伤,大爷许是还不知道?等回来,正好也能看看夫君,陪着夫君说说话,幸好大爷为长,也不怕不懂事,只会过来添乱。”
这就是又提起刚才三姑娘的话头了。
李氏母女闻言,面色都是一变,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主位的老太太便也立时开了口:“磬音说的没错!茂儿这伤是为着殿下受的,这是为国尽忠!君行便是回来了,常去与茂儿说说话,开解开解,也是他们兄弟间该有的情义!”
苏磬音这话,心下多少放松了些,还好,老太太到底对齐茂行还存着些祖孙之情,这府里,也还是有一个明白人的。
其实,她在来的路上就有些奇怪,她虽然也曾预料过齐茂行中毒,日后处境或许会有变化,但是——
这也太着急了吧?
不过是一个侯府罢了,哪里有这么着急?便是宫里的帝王之家,废了一个太子,都未必会在上一任尸骨未寒的时候再立储君的,更别提,齐茂行这还没死!
侯爷齐通现在还没到不惑之年,说句难听的,少说十几二十年的光阴还是有的,远远没到着急找继承人的时候。
而齐茂行呢?这毒若是不解,最多也就一两年光阴罢了。
齐茂行这伤虽非本意,但事实上,多少是拼了自个的性命去换了满府前程,便是为了这份心,府里便是索性等齐茂行当真死了,再去接什么大爷,又差了什么?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为了齐茂行不平,但苏磬音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口口声声与她和离的夫君去质问长辈。
她这会儿问过几句,听老太太的意思,显然是心里有数的,便立即放下了大半的心。
那便好,只要有老太太在前,府里顾承认齐茂行以命换来的功劳,顾及他们夫妻的体面,她也不至于非拦着不许夫君哥哥回来住。
苏磬音的声音恭敬了许多:“您说的是,也不枉夫君伤重未愈,却整日心心念念,只是记挂着您的身子。”
听着这话,老太太也忍不住的按起了额角,满面沧桑:“我苦命的茂儿哟,自小就没了娘,如今偏偏又……”
苏磬音连忙起身,只说齐茂行这几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如今还有许多时日,太医们定然能找着解毒的法子云云。
但是老太太却并没有被这话安慰到,仍旧满面悔恨,不停的说着茂儿可怜,又叹着自己命苦……
再说几句,就又犯起了头疼的旧毛病,一迭声嚷着头疼,直把满屋的下人晚辈们,都吓得围了过来,又是送丸药,又是取嗅壶,一派的忙乱。
见这情形,苏磬音也着急起来,她只是想来问清楚实际情形,还当真没有将老太太急出个好歹的意思,当下也连忙端药送水,连连劝慰。
之后五福堂的下人们又在屋里点了一炉宁神的熏香,两个小丫鬟跪在榻前,一个捶着腿,一个给一下下的抚着后辈,又有手脚仔细的,去取了宫中送来的上好的清心药膏,挑出一点,解开发髻,细细的给老太太揉在两侧的太阳穴。
老太太在这一番照料下,也便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的闭了眼睛,似昏似睡。
苏磬音见状松了一口气,看着老太太就要睡下的样子,原本想要提一嘴抱节居里丫鬟的事,也没敢再说,只是起身告了退。
临去前,李氏又开口问了一句:“既是定了,媳妇便叫人把桃园收拾收拾?等大爷回来,正好住下。”
桃园位于抱节居背后,种了一小片桃林,建了一座两层的楼阁,的确也是能住人的。
但是这地方四处开阔,夏日里避暑合适,到了冬日里其实并不适宜。
更要紧的,是这桃园的位置与用处,原本就算是他们夫妻的后花园,是这侯府继承人住处的一部分,这么快就先叫大爷住进去,能是什么意思?
苏磬音离去的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显然听到了这话,眼皮微微颤动几下,最后捂着额角朝着里头转过头去,睡熟了一般的一声不吭——
却竟是默认了。
苏磬音愣了一瞬,她原本并不十分在意大伯哥回不回来,毕竟人走茶凉,世间常理,也就是迟早而已。
但是见着这一幕,她却忽然笑了,径直坐了回来:“要叫大爷住桃园?可有问过夫君应不应?”
李氏皱眉:“你这儿听着了,回去与茂行说一声就是,自家兄弟,还说什么愿不愿意的?”
“那可不成。不论夫君愿不愿……”
苏磬音微微抬眸,眼神清冷,声如溅玉:“我便不……”
“不必问了,我不答应。”
这一句不答应却不是苏磬音说出来的,她才刚说到一半,门外便忽的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这声音明朗清亮,响起之后,屋内众人便都是一顿,丫鬟连忙上前打起门帘,门槛外,静静坐着一个靠在轮椅中,面容清隽,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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