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今日这事,是他心甘情愿,且提早就已知道的,他必定会提早提醒这庶出兄长在殿下跟前忌讳喜好。
但既是已然闹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便没有这样的兴致,只是冷眼看着齐君行思虑良久,处处小心的说了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话。
太子殿下的面上还与方才一般,点点头,温和且矜贵:“既是如此,表弟若不嫌弃,便来孤的詹事府里做个司义郎罢,这差事得空,也不耽搁读书。”
历来的规矩,太子的东宫便是另一座小朝廷,凡是朝中有的,太子身边的属官便有一份一样的,一旦太子登基,身边的这一套亲信,便都可立时跟着去朝中补上。
而司义郎这职,若是放在朝中,便属于官职虽不高,却是日日都能面圣的天子近臣,若是能得圣人看重的,便是实实在在的位卑权重,逢上机缘,一跃成为钦差重臣,封疆大吏的都不在少数,不容小觑。
当然,若是不得重用,那权重没有,就只剩个位卑了。
虽与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但有这样可期的前途在,侯府众人也都并无什么不满,一个个感恩戴德、又惊又喜看着齐君行谢了恩。
老太太还想请太子进内小坐,但太子殿下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告而来,原本就是恶客,孤不过一时起意,想来瞧瞧茂行的伤势罢了,便不多扰了,回去路上与茂行说几句话,便也该去了。”
这是太子,金口玉言,旁人也不敢多劝,见状一个个的又重新行了礼,便看着太子利落转身,只带了齐茂行夫妻朝外行去。
苏磬音默默跟着走到了回廊尽头,记着太子是要齐茂行说话,下了台阶之后,便识趣的福了福身:“妾身告退了。”
太子神色温和:“孤从宫里带了些温养之物,还劳苏姑娘一并带回去。”
通常来说,女子嫁人之后,都是跟着丈夫的身份称呼的,太子却按着娘家时的姓氏称呼她为苏姑娘,便叫苏磬音有些诧异,一时愣了一瞬。
像是看出了她的迟疑,太子解释道:“太傅对孤教诲之恩,孤还记在心里,苏姑娘是太傅一手教导,若论先后,你我倒该先以同门兄妹的情分来算。”
“不敢。”细算起来,太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比他们也大不得多少,但站在他面前,对着这样的话,苏磬音也颇有几分当不起的惶恐。
和太子论师兄妹?
得了吧,什么叫天生的帝王之才?帝王,目之所及皆为臣下。
给人当奴才是一桩容易事吗?祖父在太子这儿都从来不敢自居师长呢,她胆子小得很,皇家这种存在,她还是敬而远之,离的越远越好。
因着这缘故,就算太子态度言语都是这般客气,苏磬音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提,只等说罢,便丁点不耽搁的立即回了去。
“不愧是亲祖孙,苏姑娘与太傅,倒是一脉相承。”
太子看着苏磬音的背影,带了些回忆的神色,笑着感叹了一句,扭过头来,又随意道:“只你偏是个一根筋的,倒是可惜了。”
齐茂行闻言也有些动容一般,半晌,他方才握紧着手心低下头,神色复杂道:“是属下没有这个福气,对不起她。”
太子殿下不是个会多言臣下内宅私事的,只因着苏老爷子的关系感叹一句之后,便又转了话头道:“你那兄长,是怎么回事?”
齐茂行回过神来,对此没有遮掩,也没有诉苦,只是平淡道:“是府里着急了些,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也是从宫中一串儿的皇子兄弟里走出来的,对母家侯府的情形又早清楚,如何会猜不出其中蹊跷?
只一句话,他眸中便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不过这等家务事,原本就最是说不清的,更何况齐侯府到底是他的母家,尤其齐茂行自个都已然应下了。
太子虽心中自有打算,却也并没有多问,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便开始提起了正事:“你的伤势如何?”
齐茂行回的认真:“多谢殿下解毒,已好了大半,若要与从前无异,也就将养一月功夫。”
“一月……倒也够了。”
太子的面带沉思:“你好好养伤,等进了夏日,我便寻个由头,送你出京“解毒”去。”
他的毒早就解了,一个月后,只怕刀口都也已经结疤,送他出城,自然不会是“解毒养伤”去的,而是另有差事给他。
如按着殿下殿下提过的,这差事,用得着他领军带兵的本事,却绝不是能放在明面上的,只能让他借着“残废解毒”之名私下里干,那么……
对方说的平常,但齐茂行闻言,心下却是忍不住一跳:“殿下,宫中,可是生了什么变故?还是陛下的身子……”
陛下早些年就已是病的厉害,只这一口气撑着,说去就能去的,家里祖母这般着急,想必也就是担心拖得迟了,赶不上这一一口气。
“也不必着急,未雨绸缪,总不是错事。”看着齐茂行的郑重,太子殿下反而笑了。
说罢,他没有多言,只以手遮目,看了看西边已经透出了一丝的霞光,声音宁静:
“瞧,才阴了没半日,这天就要晴了。”
第28章
“哦, 还有一桩事。”
齐茂行将太子殿下一路送到了侯府大门,临走之时,殿下便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口道:“刺客那事儿, 宫中已查清了是六弟一时糊涂, 做错了事, 父皇方才下了旨,着实打了几十板子, 送东山陵去给祖宗守门, 无旨终生不得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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