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言求肯,他还当真没有干过。
他从前也从来不曾要旁人可怜啊!
在女子身上实在是寻不出能用的经验,齐茂行眉头紧紧皱着,不得已,又只能将往别的地方翻一翻。
若往外头找,低头认错他当然干过。
可在殿下跟前,便是做错了差事,犯了规矩,也只需跪地认罚,受了教训,记在心里日后再不犯就罢了,罚过了便是过去了。
装可怜算是什么?放在军中,你犯了军规,不老实认错认罚,去与上峰装可怜哭求?
莫说宽待了,不将你一棒子打死便是宽和的!
哎!不对,还当真有过。
齐茂行猛地想到了什么,他从军之时,大将军身边有一亲卫犯了禁令,原本是要撸去一级军衔,逐出亲卫营去的,可这亲卫便是抱着大将军的大腿又哭又求,说是认打认罚,只求不被赶出去。
最终也果真得了个将功赎罪,虽暂且贬为了亲卫营中最末等的伙头兵,倒也如愿留了下来,之后戎人来犯,又奋勇杀敌,在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升了两阶。
若是顺着这个路子去想,齐茂行的思路便瞬间清晰起来。
若换到军中,他这情形,便约莫等于犯了要砍头的过错,因为不想死,便只能与上峰去求一个暂不问斩,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想做得到,这第一步可不就得先哭诉陈情、越是可怜,越叫上峰心软才越是好吗?
娘娘不愧是大家风范,说的的确是有道理!
想到这,齐茂行又忍不住的抬头看了身旁的苏磬音一眼。
只可惜,他这明面夫人这般处处清明,对夫君,怎的就没个诸如军法之类的规矩呢?
若是也能与军中一般,犯了什么错处,该是什么责罚,得了什么功劳,该是什么奖赏。
这般两厢一折,他应当如何,岂不是就明明白白,该要如何,只管去受就是了,也省的他这般一头雾水的猜度不是!
走在一旁的苏磬音,注意到了齐茂行这格外复杂,似乎充满了委屈怨念似的眼神。
她当然不会想到齐茂行那转了十八个弯的心思,见状还只当齐茂行是在意自个方才说的,嘲笑他也在殿里紧张的那一句话。
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你还好些,像我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方才退出来,心下也是长长松了一气呢。”
齐茂行听着这话,却是微微皱了眉头,认真开口道:“世面这东西,出来多看看,就惯了的。”
“今年年节时若是可以,我陪你进宫去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大宴,那才算气派。”
齐茂行说的年节时若是可以,考虑的是不知道那时殿下的大事能不能成,再加上当今陛下的身子能不能撑得到那时候。
可苏磬音闻言,一时却忍不住的有些沉默。
毒解不了,齐茂行就剩下一年半载的活头,如今都进四月了,等到过年的时候还能不能活着进宫……这可不就只能说“若是可以”了?
说话间,两人便也除了宫门,因为体谅他腿废了,今日太子特意降恩,许他们夫妻今日从亲王例,马车可以停在最近的兴隆门外,因此出宫门后,不必行太久,便可以直接上车。
到了这儿,送他们出来的内侍便该告退回去了,齐茂行熟稔的塞过去一张银交子,苏磬音将太子妃赏下的缎子头面接过放进马车,这才在宫人的帮助下,一道上了车内。
“对了,怎的好好的又叫我也跟着去庄子了?”
上了马车之后,苏磬音才又想起来什么,顺口问道。
之前的意思,她本以为是不愿意叫她一块儿的。
齐茂行张张口,原本想说是因为他得罪了太太,让她一个在府里或许会被迁怒为难。
只是临开口前,想到了方才娘娘对他的嘱咐,顿了一瞬之后,他便低下头,硬生生改了口:“你可是不愿去?”
苏磬音一愣:“倒也不是不愿意……”
“我知道你我已经两清,原是不该麻烦你的,只是,”
齐茂行紧紧的攥着手心,以往没有经验,这时也不会说谎言欺骗,努力半晌,也只不过是将放在以往,只会自个撑过去的实情低头讲了出来:“府里如今的情形,我也的确再寻不着旁人……”
齐茂行的脸上涨的通红,说到一半,终究还是没能说得下去。
自打娘亲去后,他多少年,连一句软话都没再说过了,更别提这蓄意示弱求人可怜。
他侧过脸,眉眼都无奈的低垂下来,有些像是自暴自弃:“你陪我去庄子上,你管的我那些财物,都尽管拿去花用,你往后用得着。”
苏磬音闻言停顿一下。
这个话,简直和那种身患重病,拿最后的财产交换,去求远方亲戚过来看顾最后几天的孤寡老人一样……
一想到这儿,再想想齐茂行如今爹不疼娘不爱,连命都不剩几天的处境,就算苏磬音也忍不住的一阵心酸,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
“不必不必。”
她连忙开口,声音都温柔了起来:“我在府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正想出门转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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