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坐下就说:“西哥,我今年中考了,应该能考上一个不错的高中,那高中是寄宿的,特别严格,以后我也争取考到北京来。”
林迁西说:“这么厉害。”
“是啊,我现在能独立了,身体也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老感冒了,就是病了,也不要人哄了。”
林迁西勾着嘴角:“那你长大了啊。”
冰激凌球送了上来,顾阳也没吃两口,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汤姆也长大啦,长大一大圈儿,有时候都要抱不动它了。它现在养在彩姐那儿,对了,彩姐交男朋友了,她这回刚好来北京出差,我跟着来玩儿的,不然还不知道你在这儿比赛呢。”
林迁西心想原来是季彩的原因,那宗城应该还不知道他在北京。
刚才顾阳说了这么多,都没有一句提过宗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
顾阳忽然歪头看了眼他脚:“西哥,你是不是脚又疼了?”
林迁西晃一下小腿:“还不就那点旧伤,还好我是打台球的,手还好就行。”
顾阳皱着眉:“不行吧,我看你走路都很慢,肯定疼起来难受,你还是去看一下吧。”
林迁西笑:“没那么严重。”
顾阳从口袋里掏出个纸条,递给他:“我给你找了个好医生,听说很厉害的,你去看看吧,万一影响比赛,不是麻烦了吗?”
林迁西听他这么说就拿了,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医院地址和医生姓名:“好弟弟,真心疼哥哥。”
顾阳站了起来:“你现在就去吧,这可是我千辛万苦给你找的医生,你一定要去啊。”
林迁西跟着站起来:“你要走了?”
顾阳点点头:“彩姐还在等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走了啊,西哥。”
“嗯。”林迁西看着他出门。
顾阳刚走几步又回头,张手抱了他一下,眼睛红了:“西哥,这一年挺挂念你的,真的。”
林迁西一只手搭住他肩,低了下头,抬头时咧嘴笑笑,另一只手在他头顶比划一下:“你又长高一截了,真快赶上我了。”
顾阳又抱他一下,小声说:“其实我知道你跟我哥是怎么回事儿了,没事儿的。”
林迁西心里坠了一下,嘴角扯了扯。
顾阳松开手,出门走了。
林迁西看了眼往这儿看的老板娘,深吸口气,背上球杆包出去。
罗柯等在外面:“怎么样,那是你认识的吗?”
林迁西说:“认识,我弟弟怎么能不认识。”
“你有弟弟?”罗柯意外。
“嗯。”林迁西往前走:“就是我弟弟。”
“你去哪儿?”罗柯问。
林迁西停在路边,掏出顾阳给他的那张纸条,又看一遍:“去看一下脚吧。”
罗柯说:“我刚想提醒你呢,你确实该去看,我送你去吧,你脚这样万一不方便。”
林迁西没说什么,慢慢往前走,去路上拦车。
出租车开到东单北大街,在医院复古的老楼外面停下来。
林迁西下车,背着球杆包,慢慢走进医院大门。
罗柯跟在后面说:“这是一流医院,你弟弟找的医生肯定不错,单子给我,我帮你去挂号吧,你找个地方坐着。”
林迁西把纸条递给他:“没事儿,我就在旁边站会儿。”
罗柯拿着纸条去了导医台,忙忙碌碌好一会儿,回到林迁西站的地方:“走吧。”
林迁西跟他往里走。
罗柯压低声音,回头说:“这专家号很贵的,所以你才不排队,你医药费够吗?”
林迁西愣了一下,笑笑:“没事儿吧,我好歹一年比赛打下来,也拿了不少奖金,就算不多,也还不至于看不起个脚吧。”
“那就行。”
到科室门口,林迁西从他手里抽了挂号单说:“我自己进去吧。”
“那我在外面等你。”罗柯先走了。
林迁西进去,发现没人,看了一圈,只好先在椅子上坐下来。
一个护士进来说:“稍等一下,吕医生马上就来,你坐那边的椅子,把脚搭起来,保持几分钟,看看具体哪儿疼,先确定一下是哪里问题。”
林迁西站起来,挪到她说的椅子那儿,是一张钢制的医用椅,有点儿高,他坐下来,又低头挪脚。
正在挪,忽然瞄到旁边的医用柜上放着几本书,摆地整整齐齐,最上面是一本笔记,笔锋凌厉地写着个“宗”字。
下面压着学校名称:北京协和医学院—清华大学医学部。
他莫名一愣。
外面护士忽然小声说:“里面来个病人,你去帮个忙,给他脚摆正一下。”
“嗯。”低低的一声回话。
有人走了进来。
林迁西抬起头,看见进来的人又高又酷的身形,穿着蓝色的护工服,戴着口罩,和他视线碰上的一瞬,忽然停了一下。
好几秒,他才走近,弯腰,抓住他小腿,放到了椅子上。
林迁西已经呆了,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身上游移,看见他又短又利落的头发,口罩以上的半张脸,那双压得很低的眼睛,最后盯着他右边那条标志性的断眉。
鬼使神差一样,他伸出手,一把拉下了他的口罩。
宗城的脸正对着他。
隔了一年,三百多天,八千多个小时,跨过一千多公里,这张脸现在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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