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面的乌龙认亲就这样无疾而终,虽说没过多久我便恢复了原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婆婆和善颂却都知道,我内心还是始终没过这道坎。
就算西海龙王与我无关,那到底哪条神龙与我有关?
不是说神龙是鳞虫之首、天地圣兽吗?别的神龙都占据江河湖海,为何我偏偏落在了这窄窄的一口井中?
往常每每听说哪府哪地的蛟龙又封了王、又诞了子,我总是会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只是近来三界很久没有什么与龙有关的消息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没想到今天只是看见了四海龙王的游船,久别的忧伤又席卷而来。
我动了动喉头,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啊,原来我还是这么在意
知吾,你还好吗?善颂担心地拉起我的手。
我回过神,见他们三人都关切地望着我,忽然鼻子有些发酸,于是赶紧抽了抽鼻子,故作爽朗的大笑几声,哎!没事没事!瞧我,又想起了当年的糗事!现在想想幸好当时虾兵蟹将拦住了我,要不真的跑到人家水晶宫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一个多大的笑话呢!
知吾善颂忽的将我的手紧紧一握,只这一握,我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忽然在胸口奔涌,于是赶紧抬起头,举起手扇了扇有些湿润的眼睛,笑道:哎呀!没事没事!我是刚才吃得太饱了,现在肚子不太舒服!善颂,我觉得我该去湖边走走,消消食!
好,我陪你去。
善颂!
嗯?
我想一个人去走走
第9章 遇见
湖水轻轻拍着岸边的软泥,我寻着那些半露在外的石头,一步踩着一个,晃晃悠悠地走在这月城湖边。岸堤上,灯火依然绚丽,人声依然喧嚣,我把这一片热闹抛在身后,顺着草底传来的虫鸣,漫无目的地绕湖而走,直到裙角被浪沾湿,周围的灯光清冷下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湖的对岸。
画舫船离我更远了。这月城湖仿佛是一盏大大的油灯,而它就像灯芯,将湖水照得透亮。奇怪的是,那船里的欢声笑语依然如在耳侧,我几乎都能听见他们推杯换盏的声音。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望见不远处的岸边兀的冒出一块光洁的大石,就像一只倒扣的小船,不知道被谁弃在这里。
我提着衣摆,跳上大石,用手简单地扫了扫灰尘,便坐了下来。
回想起刚才我说要一个人走走时善颂和瞿上两个人的表情,若是被他们看见我现在这般孤零零的发呆样子,估计得立刻哭出声来吧?但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胸中无悲也无喜,双手托着腮,眼睛虽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却是什么东西都没看进去。
哎
其实倒过去想想我这小辈子,前五百年我是一条小白龙,每日不是泡在井水里打坐修炼、就是在青天上的云堆里打滚,心里想的只有赶快修炼成人。后五百年,等我终于有了人形,终于可以给青梅婆婆当个牌搭子,可以去这世间各处走走看看,可以尝尝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还可以去人间的茶馆吃茶听书,那时的日子是多么逍遥。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善颂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她与爹娘曾经的欢乐往事?那对她而言,明明也是仅剩的珍贵回忆啊
哎。
湖面的风带着些许湿意,吹得人鼻尖都冰凉,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呆望着湖心的游船。只见它正在悠悠地左右晃荡,带着整个湖面都泛起一层一层低矮的波浪。看这动静,怕不是船上的人在跳舞吧?
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想起往日青梅婆婆教我们功课时,曾经点评过麟凤龟龙四大灵兽,说这麒麟智慧多才,却乖张清高,不拘世礼,难以捉摸;凤凰呢俊美非常,却多眼高于顶,过分高傲,是最难以取悦;灵龟踏实稳重,言而有信,却又保守古板,讲不得例外;至于这神龙
婆婆说到这儿就戳着我的脑袋,又笨又冲动,都是些放飞天性的享乐派,遇事不经大脑还爱逞强,既看不来眼色也分不清场合,忘性大偏偏气性还大,所以才会连施云布雨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办得乱七八糟,不是东边儿大旱就是西边儿大涝,全天庭最不省心的就是你们这群鱼尾巴狼了。
那时还以为婆婆只是变着法儿地揶揄我,如今看来倒确实说得精准,这三清法会是何等规格,人人拘谨仿佛都憋着一口气,唯独这四海龙王,居然在青城山夜宴游湖、还载歌载舞,确实是不分场合的享乐派啊
嘭通!
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猛的打破了我眼前的宁静,吓得我啊的一声,连忙抬手,却也没挡住,还是被溅了一身水花。
仙友,你为何唉声叹气?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忙转头一看,可黑漆漆一片哪有什么人?我登时汗毛直立,完了完了,莫不是遇到了山中的鬼怪吧?
这厢。
我寻声望去,只见那是一株歪长的大柳树,粗壮的树枝几乎和湖面平行,而茂密的柳叶中间,竟有一双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