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上柳梢头,寒星漫天。
红烛半尽,烛泪盈盈,满室酒香四溢。
江晚晴其实喝的并不多,可才到第三杯,已经有些晕眩,到了第四杯,思绪渐乱,只含糊的想……那药,该不会是假冒伪劣的吧?
偏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一壶酒见底,他双眸微醺,目光却是如此明澈,在他眼底,依稀可见她的倒影,小小的,模糊不清。
江晚晴执起酒杯,脸颊绯红,一双秋水明眸如今蕴了七分醉意,盈盈波光流转,瞧在凌昭眼中,那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皇上,我喝这一杯,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凌昭看着她,低声叹息:“你不喝,朕也答应你。”
江晚晴听清楚了这句,欣喜不已,握住他的手:“好,好……那你……你说赐我死罪。”
凌昭拧起眉,当真无奈:“你这是什么癖好?这么不吉利的话,说了作甚?”
江晚晴笑的比哭难看:“你就当说着玩的,就当笑话,你不信佛也不信报应,百无禁忌,你就说一句不行吗?只要你说一句,你叫我干什么都成。”
凌昭薄唇轻启:“朕——”
江晚晴晃了晃晕眩的脑袋,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只听他一字一字道:“朕赦你无罪。”
于是又成一场空欢喜。
江晚晴的内心是崩溃而绝望的:“不是,不是啊……你永远不会懂。”
她仰起头,灌下一口酒,酒入愁肠,更添苦闷:“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都改了,你还是喜欢,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赐死我?你就随便说一句,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
凌昭轻叹。
——发酒疯开始了。
他摇摇头,自觉好笑,温热的大掌捧起她的小脸,挑眉逗她:“叫一声七哥,也让朕高兴高兴。”
江晚晴乖巧道:“七哥。”
凌昭怔了怔,接着又笑:“你啊……”
江晚晴忙道:“换你了,你说赐我死罪。”
可他不说,他就是不说。
江晚晴又开始生无可恋:“你这个人没有契约精神,怎么当的皇帝……”
她盯着他的眼睛,酒意涌上来,千百种滋味凝于心头,神情甚至是不解的:“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就为了年少时那一点情意?我冷着你,言语伤人,甚至意欲行刺,你……你是真的瞎了聋了吗?”
凌昭神色间的笑意渐渐淡去,长臂一伸,将她拥进怀中。
江晚晴叹气:“你又抱我干什么?”
凌昭道:“你哭了。”
江晚晴摇头:“那也不是为了你,从小就自作多情,从小就——”她听不出自己声音可曾颤抖,只觉得一阵一阵晕眩:“我一心求死,我只想回家,你是不肯成全我的,你父皇没说错,求不得,求不得……”
凌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缓声道:“好了,朕让你父母进宫,与你见面。”
江晚晴就像没听见,只是喃喃自语:“……从小就这样,我待你一分好,你自以为有十分,不过关心你几句,给你做点吃的,有什么麻烦?一条旧帕子,你总带在身边干什么?我都没认真绣,我认真起来,是可以做的更好……”
凌昭柔声道:“嗯,你认真起来,做的最好。”
江晚晴沉默了会,抬起手,一摸脸上,指尖温热而湿润。
她愣了愣,突然开口:“我是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就连眼泪,都是假的。”
第53章
从相见起就是一场骗局,所有他自以为的美好,不过是她尽力扮演的一个角色。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书中所写的江晚晴的性格,不知不觉融入她的骨血中,以至于她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自然,有时候,甚至出于本能,再分不清真假。
但在心底深处,她一直很清醒,也有最后的底线。
这个古代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同时爱恨不由己的大家闺秀,这个凌昭凌暄两兄弟心中的白月光,不是她。
她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她有机会和他们团聚,回到熟悉的世界,过上曾经觉得枯燥无聊,如今日夜思念的生活。
可坚守的底线一旦崩溃,回家之路终会成为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她不能放弃。
江晚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斜飞入鬓的剑眉,他深邃幽黑的眼眸,他挺直的鼻梁和凉薄的唇。
分明应该是原作中冷漠克制,待所有人都有一份疏离和多疑的帝王,在她面前,却敛尽锋芒,只余温柔。
假的,都是假的。
他真的看不出来么?
江晚晴头晕的厉害,推开他,独自倚靠在床边,泪水茫茫然的从眼眶中坠落,无声无息,连一声啜泣都没有。
然后,她听见那个男人说:“骗就骗吧。”
她猛地抬头,又因为这个突然的举动,更加头晕,看向他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你说什么?”
凌昭勾唇一笑,目光平静:“人生苦短,骗就骗吧,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再坚持几十年又如何?能骗一辈子,朕就不怪你。”
江晚晴不确定是不是醉的狠了,出现幻听。
他到底在说什么?
每个字都听进去了,结合在一起,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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