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日光灯下,季桃小心捏着棉签,沾足了药水,一点一点往林愿伤口上涂,乌黑的睫毛时眨,但不透任何小情绪。
林愿靠在床头,睫毛下垂,同样隐藏情绪。
不提起。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在生气,在吃醋。
而她,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不动情。
良久后,季桃将用过的棉签通通丢进垃圾桶,给药水拧上瓶盖放好,朝他扬起眉眼:“好啦!”
“好……”林愿的话里没什么情绪。
季桃讪讪起身,保持笑容,目光在医务室内巡视了几圈。
看天,看地,看空气。
就是不看他。
像是这样。
就能消除他和她之间,在一个空间内便会产生的,始终环绕的诡异气氛。
最终,目光落在角落的小桌子上。
季桃走过去,随手翻开了台灯下的书,眼睫下垂,目光凝滞在书上,似是专心致志。
过了一会儿,她悄然转头,望向床上了无生趣一般,正在闭目养神的人。
从他的脸上,她解读出了四个大字——
不要惹我。
季桃装作没看到这四个字。
她捧着书过去,在床尾的一侧坐下,眼瞄向书本的其中一页,温柔乖巧地问:“男朋友,你喜欢猫吗?”
林愿懒懒掀开了眼帘。
“不喜欢。”
声音照样毫无情绪。
脸上,也没任何表情。
有时候,心态的爆炸只需要一瞬间。
那根导.火索燃到了尽头,被她熄灭过无数次,再点,就只有炸开。
“砰!”
季桃把书砸在了床板上。
“你自己留在这吧,我上晚自习去了!”
季桃起身,深呼着气走向卫生间。
林愿望向那本被砸落的书,眼睫似有若无地轻眨。
长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翳。
“门在那边。”
身后传来友情提醒。
“……”
季桃头也不回,狠狠拉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后,重重摔了回去。
“我会走的!”
她拧开水龙头,用指尖发颤的手接水,深呼着气。
“冷静,冷静……”
她接好了水泼向脸颊,感受到一瞬的清凉,理智都恢复了许多。
“对啊,他还在生气,可能真是因为我……又受伤了,也是因为我。现在这副样子,完全可以理解……都是在乎我 ,嗯,在乎我……越在乎,就越给我摆副臭脸,一定是这样,对的……”
“冷静,一定冷静……”
季桃又连续泼了几手的清水。
“他要是真生气了,那我笑嘻嘻的,岂不是很欠打?还只想着充电……充,充个屁啊充,要是我生气,能有心情亲嘴吗?对啊,我怎么不站在他的角度想下……万一呢,万一他真为我吃醋了呢。”
“季桃,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自信,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
“嗯……等出去了,你就看他的脸,越臭,越好……那就代表越在乎你。还有,以后这种小事,撒个娇就行了,对,撒娇……最管用了,之前不都管用了吗?所以做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冷——”
她话倏地一顿。
季桃缓慢抬头,望见半身镜中,刘海额发都湿漉漉,紧贴着头皮的自己。
狼狈又可怜。
鼓起腮帮子,往上方吹了口气。
平时轻飘飘的刘海,怎么都吹不动了。
季桃的嘴巴,越抿越紧。
“冷个屁的静!”
季桃一撩刘海,咬牙切齿地说。
她季桃,必须让林愿知道,谁才是爸爸!
卫生间的门被轰然推开。
满脸沾着水珠的人走出,目不斜视,压根不往床上的方向望上一眼,径直往医务室的大门走去。
林愿眉头轻微一挑:“桃桃……”
“干嘛!”季桃冷冷回眸。
林愿似没察觉到她的变化,招了招手:“过来。”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把人当成小狗一样。
季桃嘴巴咬得死紧,怒火是拼命压抑住了,才没让它当场爆炸。
他的话,她再听最后一下。
如果她走过去,他再敢摆出那副鬼样子,那她到时……
绝对,绝对不会再顾及着他是伤员了。
季桃冷笑一声,迈动了脚步。
在床侧大剌剌坐下后,翻了死鱼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
林愿抬起手,摸了摸她湿润的几缕刘海。
“怎么这么湿?”
季桃一声不吭。
只动手,拨开了他的手。
林愿失笑,一手锁住她两只手。
转眼,剩余的一只手捏着她的刘海,挤了挤水,又扯来纸巾擦干了她的脸,最后才放开,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她的手。
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下,他温声询问。
“那你呢?你喜欢猫吗?”
季桃的余光落向了床侧。
毫无疑问,那本书被他翻过了。
其实书里,她看到的,所感兴趣的内容简单。
“你喜欢猫吗?”
“嗯,喜欢。”
“喵~”
——北川理惠《三行情书》
她想活学活用,用喵喵叫,来化解诡异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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