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姜琴娘只要一想到楚辞会住进勤勉楼,她就倍觉浑身不自在。
大夫人,瑶姑娘来了,说是想和您一块过去福寿堂。澄琉低声道。
姜琴娘面有恍惚地点了点头,她心里装着事,云锻的死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叫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那点不自在只有那么一瞬,她就没精力再去介怀。
苏瑶今年十六,是古氏膝下独女,去年及笄,还不曾婚配人家。
远远的,她见着姜琴娘,当即眼眸一亮,提起裙摆小跑过来,微微红着脸道:嫂嫂,听说给重华找好了西席?
苏瑶长的和古氏并不像,她脸如鹅蛋,杏眼水汪,琼鼻粉唇,身量高挑纤秾有度,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椒O乳小腰。
整个人秀丽雅致,性子还温婉乖巧,任哪家长辈瞧了都会喜欢。
姜琴娘扯了扯嘴角:是,已经找好了,是位学识渊博的先生。
苏瑶不曾察觉姜琴娘的精神头不好,她眉眼弯弯,难得小声调侃了句:怕不是个糟老头子吧?
姜琴娘摇头失笑,眼见时辰差不多,遂道:走吧,去晚了会怠慢先生。
两姑嫂一路,多数时候是苏瑶低声在说话,姜琴娘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不过一刻钟,两人穿过垂花拱门,就见白姑领着一袭青衫的楚辞从外头进来。
许是看见了姜琴娘,楚辞站到一边,半垂眼眸等着。
姜琴娘打起精神,和苏瑶上前,率先福礼:姜氏见过先生,先生入住勤勉楼可还习惯?要是有需要的,先生但说无妨。
楚辞这回抬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姜琴娘抿了抿嘴角:扶风先生?
大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楚辞忽然问道。
姜琴娘微微一笑,丹朱红唇烈焰流辉:劳先生挂念,服了汤药,已经好多了。
楚辞点了点头,末了又说:大夫人乃一家之主,当多多保重身子。
闻言,姜琴娘勉强笑了笑,她回过头来,见苏瑶面红耳赤地躲在她背后,羞怯难当,便介绍道:这是我小姑苏瑶,苏瑶来见过扶风先生。
苏瑶本以为请的西席是位老翁,却不曾想,扶风竟是这样年轻,面容清隽,芝兰玉树,一身气度端方君子,真真好看。
她绞着帕子,声如蚊呐地行礼:苏瑶见过扶风先生。
楚辞无甚表情,淡淡拱手回礼,全然不曾多看苏瑶一眼。
白姑在旁笑道:哎哟,往后扶风先生就将府上当成自个家里,莫要客气,怪生疏的,老夫人已经在催了,大夫人我等先行进膳厅?
姜琴娘点了点头,她宽袖微摆,伸手虚引,避让一边,让楚辞先进厅。
苏瑶眼瞅着楚辞进了膳厅,美目盈光,水润雾蒙。
她轻轻拽了下姜琴娘袖角,凑上去咬耳朵:嫂嫂怎的早没提醒我,扶风先生根本就不是什么糟老头子,害我丢脸了。
姜琴娘不好说甚,小姑子人很是单纯,性子容易害羞,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乍然见着外男,手脚无措的哪哪都不自在。
要甚提醒?这不见着就晓得了?姜琴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日后约莫还会时常见着先生,莫不然你都要这样躲起来?
嫂嫂,苏瑶羞窘,揪着她袖子跺脚,你莫要再这样取笑我。
姜琴娘提
着裙摆进门,人还没站稳,劲风袭来,软软一团的小孩儿冲了过来抱住她大腿。
母亲,母亲,我今天也很乖哦。苏重华仰起小脸,奶声奶气的道。
姜琴娘心尖发软,她抬手揉了揉小孩儿发顶:母亲晓得了,那母亲让厨子给咱们重华卤鸡腿怎么样?
小孩儿眼眸发亮,圆圆的跟水晶葡萄一样,他还比划着说:要大鸡腿,这么大这么大的。
姜琴娘低笑了声,眉目温柔,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母性柔光。
也只有面对苏重华的时候,她才能有片刻的松快和开心。
她弯腰抱起苏重华:好,母亲亲自给重华挑鸡腿!
两母子旁若无人的亲近,本是天伦之景,然就是有人觉得刺眼。
古氏轻咳一声,板着脸,法令纹深刻:慈母多败儿,重华下年六岁,还抱什么抱,先生还在赶紧下来。
苏重华噘了噘小嘴,恋恋不舍的从姜琴娘柔软的怀抱里滑下来,他忐忑不安地瞅着陌生的楚辞,怯生地拉住了姜琴娘一根手指头。
楚辞眼神柔和几分:重华公子赤子天性,人之常情,勿须在意。
先生都发了话,古氏便不好再严苛,对于苏重华和姜琴娘这对继母子之间的感情亲厚,她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既是希望姜琴娘将苏家大房唯一的血脉视如己出,好生栽培。
另一方面,她又不喜欢看到苏重华亲近继母姜琴娘,若是过于孝顺,就好像是对她、对逝去之人的背叛。
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可感情的事哪里是能控制的。
就如同,她一边依赖着姜琴娘对苏家的付出,另一边却看不上她,任她如何恭敬都不会满意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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