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明白你那一肚子怨气哪里来的了……”花泗怒极反笑,“当初那群东瓯水灾上门闹事的人把你给吓着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呢?是,爸是做了亏心的事,但你哥我可没做,你也要把仇算我头上?”
“那是死了人的大事!”花潜的声音一下子便拔高了,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烦躁地按了按指尖,语气平直道,“我哪敢有什么怨气,我要是有怨气,家里的钱我就全捐出去了,哪还能舒舒坦坦用到今天,还打算拿那些钱养老呢。”
感觉到自己的话语中仍然满是讥诮,花潜又深呼吸了几下,才以相对平和的语气道:“老实说吧,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以为靠吃人血馒头发展起来的企业是走不远的,后来良心企业一个个倒了,我们家倒是一路爬到财富榜第三了……挺没意思的。不过说起来,与其担心老头子的事会东窗事发,我倒是更担心你。”
“……我?”
“民不与官斗,在商不言政,这还是你教我的。”看大哥的眼神微变,花潜道,“哥,站队容易引火烧身,不是每一次你都能运气那么好站对的。”
“别说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花泗神情疲惫,“我教你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但就跟方便面袋子上印的‘图片仅供参考’一样,现实是这样,我也没辙。”
“那也怪不得你刚才会说那种话了,我俩不是在一个立场上考虑问题的……”花潜叹了口气,“行吧,别说了,再说下去要吵起来了,难得我俩能单独说说话,不要闹不愉快了,就当这个话题没提过吧。”
“也好……你跟我完全就是两套逻辑,都能说服自己并按这个逻辑链条过得心安理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算了,你现在还年轻,过几年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可能那个时候我俩想法又不太一样了。”
只能感慨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变得更加捉摸不透了,花泗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很清楚继续讨论下去也只不过是车轱辘一般两个人纠结来纠结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相当于你说“雪糕吃多了容易发胖”,对方说“但是雪糕好吃啊”,这还有什么好辩论的。
虽然花潜确实说对了一件事——就是因为他自己不用生孩子,他才会觉得生孩子是屁大点的事,反正躺在产房大出血、一盆又一盆血水往外搬的人又不是他。
看时间差不多了,花泗正准备结束谈话,又多说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好歹也是个男人,你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涴涴考虑吧?要以后涴涴学你也不结婚,你拿什么养她?多少得挣点钱吧?”
花潜的反应比他更错愕:“我为什么要养她?她结不结婚那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有啥关系?找我也没用啊,我也没钱。”
花泗:“不是,这是你这个当哥的说得出来的话吗?”
“为什么说不出来?”花潜表情迷茫,“涴涴她有手有脚,想要钱不会自己去挣吗?我就一吃软饭的,她要学我还了得?当然是要学会自力更生啊。涴涴未来是要当女总裁的,我就等着涴涴来救济我了。”
花泗瞪着面前满脸都写着“理直气壮”四个字的弟弟,终于爆出了今晚第一句粗口:“你他妈的!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
看花潜过来,林溯雨笑道:“走了吗?”
花潜笑眯眯地给了林溯雨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白虹煜在一边表情不善,好奇道:“你咋了?”
见白虹煜没有说话的意思,林溯雨干脆替他回答了:“刚才你妹子过来了,向白哥请教,他是怎么当的狐狸精才能让你跟他关系这么好……”
被冠上“狐狸精”名号的白虹煜心累到不想说话。
因为那会儿他的表情太凶了,还把小姑娘吓哭了,满头大汗地哄了半天,最后还陪小姑娘看了两集动画片才算把人家逗笑了。
不仅要绞尽脑汁地就动画情节发表自己的意见,还得应付小姑娘萌生的突发奇想,比如“我也想跟动画片的人一样去跳泥坑玩儿”,最令人抓狂的是——这动画片是全英文的啊!
他的英文居然还没有一个小萝莉好!有时候甚至需要对方替他翻译!
听着花涴流畅地替他翻译人物对话,已经开始怀疑世界的白虹煜宁可自己出去拎着酒瓶子跟人打两架。
幸灾乐祸在旁观围观了全程、完全没有上去帮忙意思的林溯雨表示,看白哥当保姆带孩子比看夜景有意思多了。
“你当狐狸精会不会太委屈狐狸精了……”果然,“同情”这种情绪是根本不要想的,花潜笑得比林溯雨还过分,就差拿个大喇叭过来对着他脑门“哈”了。
当然花潜不晓得什么是乐极生悲,等看到自家妹子抱着熊怯怯地走过来时,他的笑声一下子便卡住了,心中忍不住浮出心虚的味道。
花涴性格乖巧听话,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特别黏人,平时也很少哭,把自己妹妹气得哇哇哭着跑了这种壮举花潜还是第一次干出来。
算了……反正也快要走了,就别躲她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看自己面前一直仰着脸不说话的小姑娘,花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花涴举起手里大大的玩具熊,细声细气道:“哥哥送我的,我一直有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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