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家,郁暖被扶出来,手中被塞了一段丝滑的喜绸。
郁暖晓得,另一端必然被男人牵着。
她不晓得男人现下是甚么样的神情,但至少并不会有多欣喜罢。或许与她是一个心态。
踏入周家的门,郁暖后知后觉地有些冒冷汗。
她一直知晓,周家绝对不简单,而男主在周家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以庶子身份暂住那样单纯。
郁暖打定主意,她绝对不要掺和到那些种种因由里头去。无论发生甚么奇怪的事,她都要像往常一样,只作眼瞎耳聋甚么也不知道便是。
顺着原本的剧情走完,或许她能回到本应归属于她的世界,亦或是重新拥有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至于男主,虽说与她成了亲,但他应当并不拿她当新婚妻子。
所以,他们早晚银货两讫,互不相干。
在唱呵声与爆竹声中,他们终于拜完堂,郁暖垂着眸子,只觉得身子极为僵硬,亦步亦趋地像一条疲软的小尾巴,随着他缓缓走入洞房。
甫一进屋,便听见窃窃私语声,并几句笑言,大约是周家请来闹洞房的,她坐在铺满枣生桂子的层层床铺上,周涵拿起喜娘递来的喜秤,从侧面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一瞬间,她眼前的浓红,转作一室喜庆的华光。
郁暖微微抬起下巴,对上男人沉静如寒星的眸子。
尽管容颜有所改变,有些地方却难以变化,男人肩宽腰窄,眉如墨画,暗红的喜服更显深沉优雅。
他似乎轻勾了唇角,又仿佛只是缄默不语,好整以暇瞧她,长臂不紧不慢,把喜秤放回。
屋内已婚的夫人们,皆发出阵阵惊艳又叹惋的声音。
郁暖为名动长安的神女,她的容光无人能及。即便抹了脂粉,她的容颜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羸弱得像是一泓春水,婷袅涟漪间撩人心弦。隔着赤金缀缀的流苏,她的雪肤花貌蒙上淡金的光晕,平添了几分携了烟火气的靡靡娇贵。
作为新娘的少女抬起眼睛,露出一双透着高傲的杏眼,几乎冷漠地与男人对视。
虽然她个子娇小,几乎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头,却像是只奶凶的猫咪,卯足了劲道,仗着猛兽的纵容宠溺,蓄势待发,舔着嫩爪爪,准备骑在慵懒的凶兽头顶恃宠而骄,作威作福。
真是超凶。
男人的眼里,仿佛有些许笑意。
流苏贴在她的面颊上,有丝丝冰凉的痒意,郁暖忍得特别辛苦。她心里头暗暗吐槽作凤冠之人。弄那么些细致的流苏到底有甚么意义?不晓得消费者体验非常差劲嘛,简直差评。
喜娘给他们端了生饺子来,让他们皆用上一口,又问郁暖道:生不生啊?
郁暖没有什么表情道:生。
她说时面无表情,但因为本身的声线软糯干净,所以喜娘没感觉出她的抗拒和冷漠。
郁暖:
她夫君淡淡审视她一眼,端起合卺酒,与她手臂交叠。
由于郁暖实在不算高,两人身高差得蛮大的,所以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屈就她,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带着甜蜜的酒意。
郁暖几乎浑身僵硬起来,因为她方才听到,男人在她耳边低低轻笑了一下,似是有些玩味和散漫,却害得她耳垂痒痒。
她有些懵。
吃完喜酒,周涵还得去外头招呼客人,待几位妇人都絮絮叨叨走了,郁暖四周才寂静起来。
她缓缓松了口气,吩咐清泉道:为我把喜服和凤冠卸了罢。
她卸完这浑身的装扮,便觉得通身筋骨都松快敞亮起来。清泉道:大小姐,可要用些东西?
郁暖点点头道:衬凭甚么,随意上些便是。
于是清泉便给她端来些点心。
郁暖道:你不必在一旁侍候了,去下头歇息罢,有事儿,我自会叫你。
清泉于是告退。
郁暖随意用了两块点心,便有些吃不下了。
因为她特别紧张。
她从喜服内层拿出一把嵌了宝石的匕首,缓缓舒了一口气。
还好匕首没丢,可硌得她难受至极。
她在脑内默默演练着,一会儿自己得怎样清高孤傲,冷漠轻慢地,对着男主威逼,冲他发狠。
她等下,一定不要畏惧他,一定不能、不能发抖。
表现得凶点!吓坏他!
第26章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稳而有力。郁暖的呼吸短促起来,忍不住握紧了袖中匕首,手心冷汗蔓了上来。
紫檀木镂雕门吱嘎一声,微微敞开,外面的爆竹声更响亮了。
男人转身,手掌轻轻一合,门便紧闭了起来。外头的声音又变得朦胧而不清晰,只郁暖的一颗心,却不住地在胸腔里发颤。
她警惕而冷漠地斜眼看他,侧着精巧秀美的下颌,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不肯说话。
郁暖觉得,自己这般动作,自然瞧着轻蔑十足,高傲至极。
就是不知道他能体会几成。
少女的面上已然素白干净,静静坐在那儿,像是至纯的雪水,甘冽而冰冷,而她身上的中衣尚是喜服里头的,领口是精细的掐金绣纹,此时坐在喜烛掩映下,难免衬得脸上多了些晕红,似是含羞带怯而不自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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