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把她抱在怀里,有泪水垂在阿花红色的襦裙上,洇成了殷红,她却笑着说道:父皇很快就能归来了呀。
阿花妹妹有些高兴,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又偏头问道:很快是两日吗?在她看来,两日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郁暖笑了笑道:不是两日,也不是三日。
很快是在母后的心里,他每天都很快回来了。
阿花若有所思,慢慢止住了泪水,郁暖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眼尾微红。
乾宁二十四年冬,极北大捷,乾宁帝班师回朝。
郁暖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带着阿花妹妹赏花。她笑了起来,对阿花妹妹道:很快,父皇就真的回来啦。
说着,郁暖也有些支持不住,唇角苍白而干涩,唯有清泉扶了她一把,才令她没有立时倒下。
陛下回朝那日,下了一场大雨,郁暖硬生生从床上起身,没有听清泉的劝说,只说要去宫外迎接他,就像是姜太后,和所有臣子那样,可她却没有力道。
即便在雨中,也是一场盛大的迎接,所有带品级的妇人和臣子,皆在皇城外跪候,久病缠绵于榻的皇后却未至。
申时不到,外头钟声顿起,由远及近,敲打着所有人的心尖。他们也听见,皇帝的铁骑正越来越近,而胜利属于整片中原。大雨中所有人都以臣服的姿态,迎接凯旋而来的乾宁帝。
可是陛下没有多少喜悦,眉宇间却有岁月带来的痕迹,那使他看起来更威严儒雅。皇帝留下武威大将军和几名忠臣设宴,而自己却很快飞驰如宫门。
郁暖穿着很久以前,他赐予自己的红色襦裙,一步步从寝宫的回廊处往外走。
她的力道很小,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走过冰冷的宫墙拐角,裙角在风雨中翻飞,污水沾湿了绣鞋。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很疼,但这却不及喜悦来的深浓,自肺腑深处滚烫着心火。
终于,雨幕中远方出现了一道身影,颀长而身着玄色轻甲,带着未曾褪尽的血意,可随着一步步的走进,他的面容却变得沉稳而温柔,像是卸下了浓烈的戾气和深重的城府,留给她最软和的一面。
油纸伞落在地上,伞柄的白玉缀染上淤泥,穗子被雨水淋湿逶顿。
郁暖提着裙摆,扑进他的怀里,轻甲隔不住两颗跳动的心,而雨水混着泪水一同落下:我就知道
您是,战无不胜的戚皇陛下。
他把郁暖打横抱起,在雨中抵住她的额头,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落下。
春雨落在天地间,润泽万物,一片祥和朦胧中,男人低沉的嗓音只有她能听见。
因为暖宝儿,故而战无不胜。
第91章 番外:三婚
阳春三月,绵绵春雨润如酥,清风似薄透细软的绢帕,点点舐着美人面。
郁暖支着绣榻,慢慢起了身,清泉上前扶着她。
清泉告诉她,等会子颚族的大祭司会来给她诊断,若是实际得当,将会在夏季之前进行祀术,确保伤处不会发炎。
郁暖有些担忧,她只知道,这位大祭司和颚族圣药能救自己,却不知该怎样救。在曾经的世界,应当也有和心脏有关的手术,可那却需要很精确卫生的医术和环境。
但她很相信陛下,所以并没有一丝的反抗。
早就接受死去的结局,如今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五月前,皇帝出征极北凯旋而归,带回了颚族的大祭司以及至宝圣药,大祭司初时不肯服,皇帝未曾威胁,但却早知大祭司出生背景,乃是边境岑阴县人,却阴差阳错在幼童时为上代祭祀所救,因其慧极故而当亲传养。
因着这重身份,皇帝甚至放任,颚族残余的皇室成员和她一道同行,只国已破,剩余没死的即便有颚人皇室血脉,却都是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更不信大祭司的忠心,故而信了离间之计,认为大祭司因着中原的血脉,早有通过出卖他们而得到自由的想法。
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效忠的颚族皇室利用她,来换取苟活的机会之后,大祭司断然放弃了继续愚忠于这些人,而效忠戚皇。
但皇帝并不需要她的效忠,只要她救郁皇后,仅此而已。
郁暖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颚族大祭司,是在服用了几月的方子之后。这幅方子中的药材皆采自极北,且配方奇特微香,没有太多的作用,只能调和身体,清理毒素。
大祭司穿着中原女人的衣裳,面容清秀而健康,个子高而纤细,能看得出,长袍下的腿很长。
见到病重的郁皇后时,她也难得有些惊艳。
病态袅袅,眉含秋水,带着丝羸弱的善意,美人多见,但这样气质的女人却很少见。
皇帝此时陪在郁氏身旁,正在哄她用药。
郁皇后的唇瓣色泽很淡,沾上点点药汁后,被皇帝耐心的擦拭。她用的很乖,靠在他怀里像只精致的玩偶,时不时好奇的大量大祭司,浓密的睫像是小扇子,在苍白的面容上留下小片阴影,却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便别过头去,软白的面颊贴在皇帝的坚实的胸膛上。
大祭司眉目无波,只是淡淡的看着皇帝和她,心中略带诧异。
她被俘虏的时候,差些便要服药自尽,却被乾宁帝遥遥一箭锋利钉住手腕,斜插于地面,血流如注,全然动然不得。他于马上的神情冰冷漠然,只是命人把她带下去医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