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把整个福利院翻得底朝天,所有感觉有价值的线索都搜集起来摆到了面前,却仍然无法判断佟桐到底是谁。
他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或许连从前的习惯也都改变了,完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李菏跟钟筠还试图在医务室里寻找别的线索,郁奚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带过来的那包弹珠。
这个东西始终没找到用途,郁奚总觉得掉在舞台上的那些也不是纯粹为了吓唬他们,毕竟游戏进行到现在,所有吓人的桥段其实都是隐藏的线索。
当时他从舞台离开前,就把地上能看到的弹珠都捡了过来,一共有八颗。
然后再加上他在那间仓库地上捡到的,总共是二十一颗。
“难道是名字的笔画数?”钟筠也坐了过来,“你的名字是二十一笔,但路小湛要超过这个数字。”
“而且我是二十一岁。”郁奚说。
他本身是二十一,这个人设也是二十一岁,路小湛要比他小一岁。
但这好像没有什么内在的逻辑,他们不敢轻易尝试。
“你们的生日都变成了8.27,应该就是那晚失踪后被佟桐变成了娃娃,所以他把那个日期标成了你们新生的日子,”李菏说,“佟桐的还是9.2。”
“……不对,”郁奚突然发觉了之前总让他违和的地方在哪里,“我印象里,我的生日是9.2。”
所有的信息都在脑海里飞快运转,郁奚问:“是谁给我们的邀请函?”
“是我,”李菏很平静地说,“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佟桐的生日,我想把你们叫过来,再杀掉你们,曾经对他各种语言和行为暴力过的你们这些人。”
“但你为什么会知道通过那道幕布,我们就会一起回到1999年?”钟筠不解。
李菏忽然一怔。
“这是佟桐留给我的一封信里写的,他说让我在这一年带你们到那个演播厅,”李菏喉咙发紧,“我不知道会来这里,我以为他是想让我替他报仇。”
“他信里还提到了什么?”郁奚抬头问。
“他让我九月一号再带你们来,但是我等不及了,那边场地只有今天还没租出去,”李菏飞快地说,“我就只能提前带你们过来。”
“九月二号……”郁奚突然视线一顿,停在那根莫比乌斯环上,“我知道了。”
“什么?”钟筠握紧了手里的药剂瓶。
“那些药可能是有保质期的,”郁奚冷静地说,“也许药效就只能维持到九月二号,所以佟桐就想办法让李菏把未来的自己在这之前带回到这个福利院。只要他能发现真相,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能提前动手,再给其他人注入一次药剂。”
“那道幕布,可能就是莫比乌斯环断掉的地方,也是一个人为制造出来的交界点。”郁奚补充。
“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连接着过去未来?”李菏问。
“是弹珠,舞台上那些弹珠是佟桐弹出去的,”钟筠忽然开口,“我记得小时候演出的那天晚上,老师不让佟桐上台,语气很凶地骂了他,但是他没走,就一直在后台蹲着,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弹出去的弹珠不见了?”
“这些人里,只有我和佟桐本来就是同一天生日,”郁奚说,“如果佟桐的灵魂注入我的木偶娃娃,是最容易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份的。”
阳光逐渐西斜,三人起身去福利院大门处试钥匙,这一步还算简单,根据钥匙柄上的数字,很容易就猜到了锁上的六位密码。
尘封的铁锁落下,连带着已经被忘却的记忆又重新浮现。
李菏跟钟筠回头时看到郁奚不见了,而不远处的一间教室里传来了吉他声。
他们走了过去,推开门,发现教室里门窗紧闭,窗帘都拉得很紧,几乎不透什么光,空无一物的教室里浮出逼真的投影。
在投影里,教室中间摆着一把椅子和一个小板凳,有个白头发、瞳孔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小男孩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穿着身前缝了小熊布贴的背带裤,腿乖乖地并着,而他旁边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吉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神情淡漠却又专注,反而显得有些温柔。
“铁道旁赤脚追晚霞
玻璃珠铁盒英雄卡
玩皮筋迷藏石桥下
……”
眼前的投影不断变化,是佟桐被遗忘的、无比寂寞的、受人排挤的童年。
他是“怪物”,父母抛弃他,哥哥离开福利院后不再回来,老师怕他吓到别人,所以不让他上台唱歌。
他想帮郁小奚拉上踢开的被子,却被当成了是在咬人的怪物;
他想送给钟小筠一个漂亮的娃娃,却被钟小筠跑去找老师告状,说他在吓唬她;
他并不想拥有浑身丑陋的皮肤,可天生的疾病由不得他。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
四季过老梧桐发芽
沙堆里有宝藏和塔
长板凳搭起一个家
……”
投影变幻的光影逐渐停止了闪烁,钟筠眼睛有些酸涩,李菏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最后一幕变成了老旧电视灰白的画面,就好像童年时的动画演到了结尾,浮现出一行字——献给童年与“童年”。
教室里的灯亮起来后,他们结伴走出了福利院,郁奚唱完歌之后就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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