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游年愣了一下,看到视频突然被挂断,才连忙打开车门。
他刚下车,就听到了身后郁奚的脚步声,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先本能地伸手接住他抱了满怀。郁奚跑得太快了,没能刹住,几乎是撞到他怀里的,傅游年搂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后颈,低下头想要去亲他。
结果亲上去后才发现不对劲,郁奚戴了个口罩。
郁奚无辜地眨着眼睛看他,傅游年勾了一下他的口罩边,又被郁奚推开指尖。
“戴这个干什么?”傅游年弹了下他的额头。
郁奚不吭声,他踮着脚尖去抱傅游年,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说他:“你怎么又喝酒?”
“……偶尔。”傅游年低声说。
傅游年把他抱得很紧,郁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是又不想让他松手。
有时候郁奚也会控制不住看向手机,看傅游年有没有找他。
傅游年差不多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发消息。
问他今天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是不是开游戏直播,然后郁奚上了线,就会看到傅游年给他的打赏。打赏的东西是可以自定义名称的,傅游年总是拿那个逗他,给了他很多小金鱼。
上午他都在输液或者去医院复查,傅游年就很少给他发消息,等到下午三点多,他睡午觉醒来,又会看到傅游年新发来的几条。
郁奚渐渐地知道了手机会在什么时候响起来,他就开始醒得很早,八点能收到消息,他经常七点多就醒了,然后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翻来翻去,但他永远没办法承认自己是在等什么。
直到聊天框突然一跳,他就点进去,再点开傅游年发给他的语音。
听到他问他,宝贝要起床了么?
郁奚还找了一支录音笔,把傅游年发给他的语音都导出来挪到了里面,想在将来的某一天,翻出来笑话傅游年的肉麻,却不承认是他自己总是觉得孤单,离开时想要带走他的一点声音。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吃饭?”郁奚又问他。
傅游年稍微松开他一点,趁他不注意,摘掉了他的口罩,也看到了他像色素缺乏一样、白到透明的脸颊。
“我忘记了,”傅游年对他说,“公司开会。”
郁奚觉得他说的是谎话,又没有证据可以拿来戳穿他。
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坐着吃了点宵夜。
郁奚没什么胃口,他又很久没能好好地吃一顿饭,每次吃完之后都会再吐掉,医生也没有办法,除非给他停掉化疗,不然很难完全改善,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于是只能隔三差五给他输一点营养液。
“你吃这个蟹黄包。”郁奚自己不吃,在旁边一直给傅游年夹,然后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饭。
傅游年看他给自己堆了满满一碗,都快溢出来了,笑了笑,说:“讨不讨厌。”
“不讨厌。”郁奚夹了一块鱼,仔细地拿筷尖挑出刺,又把碟子推到傅游年那边。
“你要早点回家去睡觉,”郁奚在旁边小声念叨,“喝了酒不可以自己开车,晚上也记得吃饭。”
傅游年停下筷子,问他,“我记不住这么多,怎么办?”
“……记不住我也没有办法。”郁奚指尖微缩,攥了一下桌布。
郁奚一直没怎么动筷子,他勉强吃了几口,感觉又有点想吐,赶紧停下来没有再吃。
傅游年味如嚼蜡地吃了一顿饭。
出了餐厅后,他又牵着郁奚的手送他回家。
郁奚不许他在楼下待着,傅游年只好离开,临走前郁奚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像是小纸条。傅游年上车后展开看,发现是郁奚从刚才那家餐厅撕的便签,上面写了几行字。
少喝酒。
记得吃饭。
早点睡觉。
言简意赅,充满了直男气息,就差在底下写个多喝热水。
但末尾落款画了条圆滚滚的小金鱼,一下子显得天真又傻气。
傅游年看着笑了一会儿,把便签贴到车上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按了按微酸的眼眶。
郁奚病了这么久,从冬天开始,已经快要到初夏。
离医生说的半年只差不到两个月。
连郁老爷子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不再每天催着郁奚快点去输液,或者到医院治疗,而是随着他的心意,看他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事,都不拦着他。
郁奚感觉到了那种纵容,但他还是每天按时按点地去医院,一粒药也没有落下。
哪怕胃里一直反酸,长年累月服用的药物让他还有点肝疼。
傅游年给他发消息的次数也渐渐地减少,差不多每天只有早中晚才会给他发零星的几句话,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经常一下子给他发很多条。
这个月月底,郁奚又得去住院。
傅游年陪他去办了住院手续。
郁奚其实有点想让傅游年陪他在这里待一晚上,他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觉得上次住院像是很久远的事,躺在病床上,闻到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感觉有些不习惯,病房里苍白的颜色也很刺目。
但他不能开口。
傅游年也没有主动留下来陪他,等到傍晚跟他一起吃完饭,就回了家。
郁奚在想该什么时候跟傅游年提分手。
又怕傅游年还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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