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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一天晚上, 负责照顾作息的侍子端着洗脚水,还未进门,就听见屋里大叫大笑,含糊不清。他心里害怕,放下盆, 在纸窗上戳个洞出来, 看见里面的柳生面前挂着一副画, 仔细听,口中念的大约是:“神子,你可总算又来见我了!”
    随后又哈哈大笑。
    侍子看见,心中畏惧,想跑, 倏尔听见里面笑声一梗,竟是乐极生悲,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世间最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柳府上下怎么都想不到,好好的人终有一日竟会死于一个“色”字,邬南镇将这件事传开,全都引以为戒。尤其是一些同阮旭关系好的,近几日特意来关照他,生怕他也步了后尘。
    时王爷的侍卫就是这时候到的。
    抵达当日,柳府上下素衣白缟,门前绸缎如雪,请来的丧乐队吹起唢呐,领头人诵读往生,一路哭哭啼啼往郊外走。
    白事是不能冲撞的,侍卫带着人退避一边,下马询问是谁家出了什么事。旁边人答:“是柳家的小儿子出了事。”
    侍卫又问,镇子上那个出了名的美人在何处。
    旁边人上下打量他一番,看见对方气质英武,腰间佩刀,刀鞘金丝盘绕,挂一玉质剑穗儿,色深绿,圆润通透,一看不是凡品。
    又见这人衣服,雪亮光滑,轻薄柔软,日光下粼然见其光,隐约窥见暗绣水状纹。联想到开口就是美人,恐怕正是那位王爷闻讯派人前来,躬身行了个礼:“大人不知道,那人美是美,却是妖精所化,寻常人等无福消受。”随后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侍卫听后打了个寒颤,想起自家那位爷的个性,不带点儿什么回去恐怕不能交差。
    思虑片刻,还是登门拜访柳府,讨要那张画来。
    此时柳府正不知该拿那幅画如何是好,柳老爷正跪在画前,嘴里胡乱乞求各路神仙原谅,画卷边缘有火焰燎过的痕迹,还有撕碎的毛边。可是整幅画除去边缘完完整整,画中美人更是别有一股惑人心神的魅力。
    他们本打算将这副画烧毁,说是魔画。
    可是丢到炭盆里;拿剪子剪开,什么方法都试过一次。画卷如有神力庇佑,无论如何不能破坏,柳老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拿了三炷寺庙求来的仙阁,点燃了拜一拜,求画中仙饶恕。
    侍卫突然到来,在柳老爷眼里就是宽恕的征兆。
    一听对方是来要画,什么都不过问,直接将塞到他手中,问什么答什么。侍卫看着手中的画,心神如同被拽入画中,陡然一惊,赶紧将其收好,快马加鞭回去复命。
    好事不出名,怪事行千里。
    治鸟从邬南镇离开,一路沿着小道走,不知道自己是走去哪里。路上遇到的人也都好心,愿意为他指引方向,最终才确定了目标。
    这日行路口渴,随意找了家驿站,叫了杯普通茶水,就听见身后人开始谈论,说邬南镇发生的怪事。治鸟听到镇名,留心一阵儿,忽而听到柳生暴毙的消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正专心,眼前光线一暗,抬头看见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左脸有处刀疤,竖向,差点贯穿眼球,一脸凶相。同他一样点了杯茶水,一语不发,只管自己坐下喝。
    治鸟看四周桌子并没有坐满,不明白他突然坐到自己面前有何用意。稍微休息片刻,他就站了起来,继续向着京中方向走去。
    见他起身,那汉子一样起身,就跟在治鸟身后,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开始治鸟以为是同路人,劝自己不要多心,可越往前,人迹越少,治鸟觉得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似乎距离自己愈发地近。他手摸到自己腰间,几日前逃脱,顺手从柳府带走一把切菜刀。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吧。
    感觉身后人越来越接近,他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攻击,突然听到身后人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这位哥儿小心,后面有心怀不轨之人尾随。”治鸟诧异,借着身后人体型比他大一号,偷偷往后瞄,果然看见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散开跟在后面。
    大意了,光顾着身后这一个,没想到后面还有。
    治鸟道谢,随后脚下加快步子,想要快些走过这段人烟稀少的路段。他在驿站打听过,再往前跑一段,过着这片荒凉地,就开始热闹起来,也会安全许多。
    不怪他太警惕,这几天,治鸟遇到过不少人,多是见色起意。以防万一,他特意从衣服上撕下一块蒙住脸,没想到喝口茶的功夫,还是被盯上了。
    身后的汉子和远处跟着的几个人,治鸟一个都不会信。茶摊老板见他容色好,特意叮嘱过:有些歹徒为财为色,有时候会选中同一波人。一般先看上的,会加速紧随身后,装作好心提醒。
    过路人听见了,回头一看果然有这么一批人,心里感激,就把对方也当做了好人,殊不知两批人一丘之貉,心里都是同一个心思。
    只是治鸟听说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远处的还好,身后这个跟得紧,就快粘到他身上一般。提醒过他后,按理说一般人都会保持距离,可这个人偏偏不,反而越来越近,这就不由得治鸟多想。
    嘴上感谢一番,心里的警惕从未放下。
    没过一会儿,最后面的那批人或许知道自己猎物被人抢走了,纷纷转身离去。治鸟趁汉子留心背后时,迅速往前奔跑,等那人察觉到,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气得他大喝一声,拔腿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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