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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想,如果有来生,定要与他一处,让他不再小心翼翼,不再彷徨失落。
    岁末,骆玄策温了酒,桃花树只剩光溜溜的枝干,梅花却迎着寒冷愈开愈盛,在满园清幽里,骆玄策缓缓闭上眼睛,别了这世间。
    宁祺还没来得及落泪,一阵天旋地转生生将他扯入深渊……
    尽头新生
    深入灵魂的眩晕之后,宁祺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方红鸾纱帐,轻盈飘逸,窗外蝉鸣隐隐入耳,这是间极好的上房,隔绝了车水马龙的人声鼎沸。
    只是,宁祺自昏沉中越发清醒,就越发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到底在哪见过呢?
    他挣扎着起来,纤白玉手撩开床幔边薄纱,下地去查看,环视一圈却是毫无头绪。榻边有个梳妆台,宁祺落座于前,抬眸时却僵住了——铜镜里的少年唇红齿白,玉面可作画,那双眼睛更是眼尾含情,教人一眼就难以忘怀。青丝未束,柔柔搭在肩上,一袭青衫,端的是清冷雪山之姿,清丽出尘。
    这分明是他少时模样!
    难道灵魂体还能自己改变样子不成?他记得清楚,他此前还是一副面黄肌瘦的病容,怎的突然变了样子?
    就在他疑惑间,外头木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人轻声问:“都准备好了?”
    另一人答:“放心吧,一切准备就绪,大名鼎鼎的宁公子,此时只怕睡得正香。”听到此处,宁祺已经肯定这两人谈话必然与他有关,放低了呼吸静静探听。
    那人猥琐嘿嘿两声:“这宁公子当真生的人间绝色,可真便宜了玄王那杀神,不过,王爷真舍得将这等绝色拱手让给仇敌?要是让宁公子发现是王爷的意思……”
    “你懂什么,这玄王对宁公子情有独钟,舍不得孩子,哪套得着狼,何况还是玄王那种放养在外多年,野性难驯的恶狼。”
    “至于被发现?”那人不屑轻嗤:“王爷只要事成之后稍稍现身,表现出对宁公子不离不弃,他还会怀疑什么。”
    “高。”
    “走,去接应张二,那家伙喝酒误事。”对话声远去,直至消失。
    宁祺整个人僵在木椅上,修长手指毫无意识的紧扣着木板,眼里是翻腾的愤怒。
    原来如此,骆向端,到底是我小看了你的狠辣,连亲近之人都可以当做诱敌的筹码,竟从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他终于记起来了,这是他十七岁那年,没想到陷入黑暗之后,却是得了新生,那么,那诸多年经历的一切,都是幻境吗?
    不,绝不是,那些伤与痛还烙印在脑海里,骆玄策的一举一动都仿若昨日,绝不可能是梦。
    如今这般,算是新生吗?
    一股燥热无声升起来,烧得宁祺口干舌燥,他知道这是药劲上来了,连忙沉下心来回忆他十七岁那年今夜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端王邀他午时在朝阳湖亭相聚,商议端王月前被曝勾结朝廷党羽之事,行至半程,遇到一个乞儿被同伴踢打,他于心不忍出手救下,却没想到那孩子趁他不备,甩出一缕白烟,再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夜幕,一人狠狠推开门闯进来,见了榻边的他,二话不说就压了下来,身上药还未消散,他只能任那人为所欲为。不料最后,那人却猛然收敛所有动作,将他点了穴搂在怀里睡了一宿。
    那人便是骆玄策。
    这件事是他与骆玄策真正反目成仇的□□。
    那时他气极怒极,将之当做毕生耻辱,一定要从那人身上讨回来,从此之后,阴谋,城府,步步紧逼着骆玄策,将他弄得身败名裂,为了所谓的报复。
    反观骆向端,在出事之后为他忙前忙后,为他堵住流言蜚语,不嫌弃他被人欺辱,还计划为他复仇。他自小缺少关爱,事毕亲躬,头一回被人护着,就对那人产生了无限感激,誓要护他于乱世中平安。
    却没想到,活了两世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是颗棋子,落子人早想好了他要走的每一步,让他为他冲锋陷阵,尽头是毫不犹豫丢弃。
    当年他惊惧愤怒之下,竟未发现骆玄策眼底的不正常之色,现在想来,那样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人,怎会舍得伤害他,怕也是中了那人的招。当年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非要做下那诸多错事,追悔莫及之后方才明白。
    不过,于他而言,似乎为时未晚。
    承蒙上天垂爱,许他再得新生,这一世,定然要毫不犹豫抓住骆玄策,半分也不能放开。
    想到夜幕时分就能以健全之身见到心爱之人,再没有比这更值得他期待的了,前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为那人权谋上,今生却终能为自己而活。
    迷晕他那人倒是大意了些,竟未取走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那香囊里,他放了解百毒的丹药,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此时倒是庆幸自己没有告诉过骆向端,否则只怕真要步上辈子的后尘。
    上辈子,仓促之下未来得及服用,造就了后来痛且苦的一生。
    宁祺握着香囊,缓步回了榻上,卷起红幔端坐着,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等待丈夫掀盖头的新嫁娘。
    如若今晚是良辰,一梦成真便好了。
    上一世,这一晚过后,以替他报仇之名,骆向端将矛头指向了骆玄策,在皇都大肆宣扬骆玄策龙阳之好,有人言之凿凿,道是亲眼瞧见了玄王出入暖玉楼夜会小倌,整一宿未出来。只有宁祺自己心知肚明,那一夜根本不是什么小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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