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此刻身在此地,就意味着,变异天地莲炼制出的那枚洗髓丹要么毫无作用,要么反倒让人修为倒退,故而楚慎行能与之相敌。
紫霄掌门正失望,却听楚慎行道:“我在寒山府一行,与这群归元修士交好。到往后,他们再回姑苏,我便被邀请到昭阳殿小住。等去了,”他看秦子游捏动剑诀,显然已有决断,于是微微一笑,继续开口,“我方发现,原来这群归元弟子,竟在吴国皇宫内,做了一个演武场地。”
这话是峰回路转。
紫霄掌门怔忡,听楚慎行往下道:“一群归元弟子日日在上比试,我便心道,这倒是绝好的机会。要他们自相残杀,岂不妙哉?”
剑修的嗓音微沉,低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紫霄掌门果真受到诱惑,迫不及待追问:“而后?你选了谁?”
他在心中快速盘过楚慎行此前说起的几名归元弟子。
最后,思绪定格在丹峰白天权老儿的儿子身上。
果然,楚慎行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说:“以此出发,自然要选修为低微、不过炼气之人。”
紫霄掌门屏住呼吸,心神完全随楚慎行而动。
在他身侧,却有一年轻剑修抛起灵剑,剑风从四面八方卷来,要将紫霄掌门搅碎其中!
楚慎行:“此次去往姑苏的弟子之中,炼气之人倒是不多。其中又有一人,出身特殊,旁人对他多有看顾。”
“铿——”
楚慎行:“我便想着……师尊?”
紫霄掌门身体蓦然一震。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那贯穿自己腰腹的、破开他丹田的灵剑。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有鲜红的血从剑尖淌落,滴在紫霄掌门衣袍之上。
而后,一股强横的力量从灵剑爆开,宛若万千细刀,将他浑身经脉震得粉碎。
“师尊?”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
剧痛之下,意识也变得混沌不清。紫霄掌门嘴唇颤动,呕出一口血来,打湿了雪白长须。
他看前方那位刚刚归来的大弟子往前一步,下意识要让他前来相护。紫霄院可不讲什么徒儿尊师重道、师尊爱护弟子。门中弟子的处境说白了与往生院中的两脚羊别无二致,至多披上一层“掌门之徒”的遮羞布。若哪日有需要,这诸多弟子,便都能被紫霄掌门当做盘中餐。
如今他受了重伤,血瘾即将发作。面前的楚慎行,就是极好的滋补。
紫霄掌门要开口。他面容狰狞,偏偏还要摆出一点慈爱风度。两者相加,更显得可怖,自己还犹然不觉,唤道:“慎行,你往前来……”
楚慎行却停下脚步。
他口中依然叫着“师尊”,可眉目之间并无什么忧色。
紫霄掌门瞳孔一缩,后知后觉。
有当年老祖宗留下的护宗之阵在,唯有拿了令牌的弟子方能进入此地!
便是真有正道那群牛鼻子伪君子过来,除非赵开阳亲自前往,兴许能无声无息地绕过阵法。其他人来了,强行破阵,总有动静。
再或者,就是和楚慎行从前一样,跟在身怀令牌的弟子身后,悄然潜入。
紫霄掌门思绪混沌,不止口唇,连眼睛、耳朵,都一起流下血来。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一个玉瓶从袖口滚出。
楚慎行看到,眸光微动。
他并不往前。
反倒是另一个身影,在此刻绕过紫霄掌门,要去将那玉瓶拾起。
一切都如同楚、秦师徒此前计划:杀掌门,夺灵丹,将这污浊之地彻底捣去。
便在此刻,异变突生。
紫霄掌门瞳仁一黑,原先颓丧的神色淡下许多,转为一种无知无觉的麻木。
他僵硬地抬头,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左臂尚且软软垂落,右臂之上,却涌出一阵猩红色的光芒,化作腥风,朝那个要捡拾玉瓶的身影击去。
楚慎行见状,眼皮一跳。
他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半是愉快,半是笃定,想:来了。
在此之前,楚慎行和徒弟曾就“紫霄掌门口中那位活了三千年的老祖宗是切实存在,还是用来撑场面的说辞”有一番议论。那个时候,秦子游倾向于后者,楚慎行倒是没什么真切想法,只说莫要大意。
到此刻,大股藤枝从楚慎行袖口涌出,迎头对上紫霄掌门挥出的一掌。
一红一绿在空中相撞,卷席着整个掌门大殿、乃至整个紫霄院的灵气。剧烈的震荡之中,连紫霄院外的沉浊雾瘴就都被卷入,露出一片少有的清透空气。
紫霄弟子们不及防备,许多人被灵气冲到,轻则丹田刺痛、经脉微裂,重则跪倒在地,呕血不止,换来同门师兄弟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掌门居处之中,玉瓶尚在“咕噜噜”往前。
前面那番变故来得太急太快,外间人伤重,秦子游倒是还好好的。他修为高,又有楚慎行额外相护,自然不会有事。
他起先因殿内动静怔忡,微微拧眉,想:我也不至于那般不警惕。
去拾玉瓶的影子自然并非他本人,而是秦子游在楚慎行与紫霄掌门说起此前一行、拖延时间时,用符纸折出的一个替身。
他从前随楚慎行修习了点灵犀之术,如今恰好用上。点了灵犀的纸人自然不及玉明骨所化那样机灵懂事、宛若活人,但在此刻当个幌子,倒是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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