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见状,瞳孔骤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抱着顾行止纵身一跃跳进柳丛间。
此刻,雷声大躁,闪电越劈越下,似急于开疆拓土的帝王,寸土必争。
一边的江景昀再也忍不住,飞身上前,掷出捆仙索把二人从盘根错节的柳丛间给拽了出来。
泰安帝眸里掠过一丝暗色,趁此机会离开地面,足尖轻点,飞身落入天枢内。
被丢在地上的谢谙浑浑噩噩地看着江景昀,脑子里一片混乱,喃喃道:“孤不要你立碑了,孤请不动你,你对孤没有对谢谙好,孤看错你了,你走吧……”
江景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扬起霜雪便要往他身上抽去。可在看见他满身伤痕时,手下动作一僵,可心头怒意还是未消,只能狠狠拽了下谢谙的头发当作宣泄,骂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呵,果然。”谢谙吃痛地呲了呲牙,愤愤地看着江景昀,话里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撒娇,“孤都这样了,你还拉孤的头发。之前在鹿鸣山谢谙受伤,你对他又抱又亲。到了孤这里,就立马变了,孤都快疼死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
“江景昀,孤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问孤一句呢?”谢谙眸里的委屈逐渐放大。
“我说二位,你们是真当我死了么?”冰冷的嗓音响起。
顾行止屈起手肘狠狠往谢谙脖颈间袭去,周身运转着灵力,震开捆仙索,一把推开谢谙,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自周身布下一道防御结界,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动弹不得的狼狈样?
他细细地打量着江景昀,眉眼一弯,一改先前厉色,柔声道:“阿昀,好久不见。”
“怎么?不装了?”江景昀把昏倒的谢谙扶了起来,单手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冷冷地扫视着顾行止。
“你都来了,我还装什么?”顾行止笑了笑,“装了这么久,实在是无趣得很。”
“早知道谢谙是这样的,当年余恨还是应该继续种在你体内,又何必大费周折,毕竟我一开始最属意的还是你啊。”顾行止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是当时在荻花宫,他让我教他写你的名字,同我说你对他有多好,说你为了让他进荻花宫不惜与君上吵了起来。阿昀,你可知我听了有多嫉妒?”
“于是我便半开玩笑地问他,既然你对他那么好,他愿不愿意为你去死?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江景昀不语,揽着谢谙的手暗暗收紧,轻颤的眼睫悄然敛去眸底滋生的暗色。
顾行止也不觉无趣,兀自说道:“他想也不想便说愿意,说愿为你死千次万次。他生怕我不信,拉着我说了好半天怎么为你去死。”
“可是……凭什么?”顾行止话锋一转,眸里覆起薄霜,嗤笑一声,“他谢谙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好?不过他既然都说了这话,好歹相识一场,怎么也得满足他不是?”
“毕竟余恨对人体会造成一定伤害,想了想,还是不舍得让你尝试。当初把他寻回时也还有些犹豫,怕误了计划,可后来才发现是我多虑了。”
“混账!”江景昀抬起手,朝顾行止打出注满灵力的一掌。
顾行止袖风一扫,掀起一道透明的屏障格挡,扬了扬唇:“怎么了?心疼了?”
“阿昀,这都是他自愿的,有什么可心疼的呢?更何况我也没让他去死。你忘了在客栈的时候他在火场里踹你的那一脚吗?燕山南柯一梦里他是如何对你的,你也忘了不成?他撇下你,带着我走了,而你临死都没等到他回头看你一眼。”
“阿昀,你怎么都忘了呢?他谢谙不过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而已。”
“闭嘴!”江景昀厉声喝斥,握在掌心里的霜雪好似察觉到主人的怒火,周身泛起盈盈白光,电流声滋滋作响,带着凛冽杀气,嗡鸣一声,离鞘而出,径直刺向顾行止。
霜雪到底是紫武,一剑劈开顾行止身边布下的结界,雪亮的剑锋直逼面门。
“阿昀,你怎么总是看不清呢?”顾行止失望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脚跟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灵活的转身,抬掌在地上落下一道诡异的符咒。
顷刻间,地面急剧颤抖,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如破壳的鸡蛋般四分五裂。一阵奇怪的类似于咀嚼食物的声响自裂缝间传出。
明亮的闪电兴冲冲地钻进裂缝间,一个个似人非人似蛙非蛙的东西从裂缝间跳了出来。
身体像人,脑袋像青蛙,眼睛长得又像兔子,红彤彤的,嘴巴张得老大,吐着紫红色的舌头,不嫌脏似的往地面上拖着,沾着枯枝细叶,摇摇摆摆地往前走。
细瞧之下便能发现,但凡这些蛙人所及之处皆留一圈黑乎乎的类似于烧焦的痕迹,自那圈黑乎乎的土地里不断有血红色的甲虫飞出,成群结队地朝江景昀方向飞去。
是冥蛹,聚灵汇阴,至阴至邪,触之则亡。
江景昀抱着谢谙往上掂了掂,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捻着诀,正准备往霜雪里注入灵力,忽而觉得手腕一紧,指尖刚燃起的符咒骤然消逝。
他下意识地低头,猝不及防对上一明亮的黑眸,眸子里掠过一丝促狭之色。
江景昀愣了愣,看着不断逼近的蛙人与冥蛹,眸光一凛,掌心慢慢积蓄着灵力。
然而这一次掌心一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当当地放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与之十指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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