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
李释轻轻“嗯”了一声。
“温小姐是怎么死的?”
“……”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苏岑方才满满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他这一晚上被哄得有些飘飘然,一经摔下来,粉身碎骨。
李释从两条胳膊之间抽身出来,拉开的那点儿间隙里明明白白写着疏离。
明明还是夏日,苏岑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什么叫不识抬举,他这才演绎地淋漓尽致。
“睡吧。”李释给他掖了掖被角,自己却起身踱步到书桌前,靠在椅背上按了按眉心,一脸倦态。
宋凡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是全然是假的,既然他说的出宁王妃的死,那应该确实是有些问题的。
苏岑知道那场大婚的性质联姻大过感情,他也知道成亲后李释多在边关,两人一直是相敬如宾。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在温舒生前没有起到实效,却在人死后得到了反响——温庭言的支持,温修的协助,甚至先帝临终时即便与他多年敌对,却还是不得不把他从边关召回任命摄政亲王——在朝中没有稳定的根基,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他想不明白,但李释必然清楚。
祁林曾经暗示过他,温小姐死在那场权势的角逐里,沦为皇权的牺牲品,但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祁林没说,甚至整个兴庆宫都讳莫如深。
苏岑破罐子破摔似的,又问了一遍:“温小姐是怎么死的?”——他执着地称呼昔日的宁王妃是温小姐,可事实上他也搞不清楚,否定了一个称呼到底有什么用?
他都想好了,不管李释回他一句什么,他都无条件地相信,哪怕是告诉他人是先帝杀的,是怕他与温家勾结,他都敢冒那个大不韪去把先帝批判一通。
可是李释什么都没给他,留他在房里,自顾自披了件衣裳走了。
八月初,水势减小,朝廷赈款送达,宁亲王李释班师回朝。
苏岑作为河南道巡按钦差,得将所有受洪灾波及的地方全都巡察一边才好回京复命,所以两个人只能分头行动,匆匆一聚,又各自奔波去了。
曹二叔罪责难逃,自愿代替曹村村民随宁亲王的队伍回京领罪。
虎子和二丫哭了一场,劝不住曹二叔去意已决,只能挥泪作别。经此一役,虎子想学功夫,以后好保护二丫,正巧曾经做过和尚的梁大人膝下无子,便将虎子过继了过去,只是人仍然姓曹,还给自己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叫曹旺兴,寓意徐州早日兴起,渡过难关。
寓意是好的,就是实在俗不可耐,苏岑越听越别扭,最后给改成了曹佑安。
二丫随了苏岑姓苏,起名作苏清清,两个小娃娃从小情投意合,由梁方做主,互换了生辰八字,定了娃娃亲,算作梁家与苏家的联姻。
曹二叔喝了一杯喜酒走的,倾斜的夕阳填满了脸上的沟壑,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再无留恋。
第二天苏岑也走了。
听闻百十里外川陵县也受了灾,他喜欢暗访多过明查,特地起了个大早,没惊动任何人,就带着曲伶儿悄无声息地走了。
赶了一天路才好不容易擦到川陵县边界上,苏岑和曲伶儿找了户农家安顿下来,刚收拾妥当就发现村民们正成群结队扛着锄头铁锹往山上跑。
苏岑拦了个人打听情况。
那人一双三角眼狐疑地看了苏岑一眼,见是外乡人,犹豫着不肯说。
“刘麻子你还拿起乔来了,”苏岑他们借宿的主家拿瓜子皮啐刘麻子,“这两位都是走方的郎中,有什么不能说的?赶紧说说,出啥事了?”
刘麻子吊着三角眼又打量了苏岑半天,这才凑近道:“山洪暴发冲毁了山路,我滴个亲娘乖乖,路边冲出来了好几具尸体!”
第146章 尸林
苏岑他们借住的村子名叫景和村,村子后面的座山,没什么正经名字,从祖上口口相传,传到如今也不知道是叫盲山还是虻山。
出事的地方就在这座山上。
事情起因很简单,景和村的村民上山打柴,走到半山腰发现山路被山洪冲毁了,正巧被泥水掩盖的路边有根长条物,本来以为是块干枯的木柴,捡起来才发现竟然是死人骨头!
那人当时就吓破了胆,跑回村一说却被众人嘲笑一通,还有人说可能就是山上的动物死了被从洪水冲出来了,怪他大惊小怪。
那人当即就不算了,于是集结上村里几个胆大的又上了一趟山。结果就在冲出的骨头附近,众人又发现了一颗死人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报了案。
等衙门的人过来,本意是找全尸体,不曾想沿着山洪经过的地方一路找过去,死人骨头找到不少,拼在一起一看,竟然还不是一个人的。眼看着天色渐晚,衙门的人想尽快找全尸骨,遂叫了景和村的村民一起过来帮忙。
苏岑他们拦下的刘麻子就是赶去帮忙的。
巡察洪灾巡察到命案,也算是缘分,这种事苏岑自然义不容辞,遂找上刘麻子请他带着一并上了山。
他们到的时候只见官差和村民们正聚集在半山腰一个山洞前,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苏岑找了个穿着衙门官差装扮的人问道。
那官差看了苏岑一眼,之后又看了看曲伶儿,摆手道:“小孩子去别处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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