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宾客都是来会客厅谒见领主的。
能让领主拖家带口主动去迎接的客人……目前也只有德蒙特公爵一个了。
戈尔多心领神会,跟亚特里夏道别:“那就先下去了,老师。”
“去吧, 自己小心点儿。”亚特里夏嘱咐道, “这个德蒙特公爵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可不是嘛。
前任女王的儿子,在现任王后膝下接受教育,曾经的储君候选人。
如果王后没有生下儿子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小王子都已经三岁了, 德蒙特不仅没有成为一枚弃子被关回高塔中, 也没有被随便封个偏僻的领地送离帝都, 而是以公爵之身掌管皇室禁卫军团,甚至隐隐有成为国王义子的架势……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德蒙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一手烂牌开局,却能打到这种地步,德蒙特·庞德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于是戈尔多点了点头,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也稍稍收敛起了自己散漫的态度,变得慎重了起来。
戈尔多和伯里恩跟着领主,去宴会厅门口与领主夫人会和,一家人整理完仪态之后,沿着旋转木梯向楼下走去,他们要在城堡的入口接见公爵。
途中领主夫人不断地检查着自己的裙摆和头发,恨不得抹平她华丽的袖口上的每一个褶皱,扭头问领主:“你觉得我这身着装怎么样?”接着她又低声喃喃道:“哦,圣主啊,那可是公爵阁下……”
伯里恩也有些兴奋,以至于他匆匆忙忙让随从把他最好的马鞭给取了出来,挂在了腰上,他认为这能彰显他的英武。
领主夫人好不容易分神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瞬间无语,伸出手把他腰间的马鞭给抽了下来。
伯里恩有些不情愿地低喊道:“嘿,那是我的……”
领主夫人耐下性子说:“你现在穿的是礼服,不是骑装——带着马鞭是想抽谁吗?”
伯里恩其实也没想抽谁。拜托,那可是公爵……!
只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审美观。关于怎么打扮才最帅气,他与周围的人有着不同的见解。于是他坚持地想从母亲手里把马鞭给拿回来,却遭到了领主夫人的训斥,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
围观了他们争吵的领主和戈尔多:“……”
领主欣慰地看了戈尔多一眼,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半敛着,眼中闪烁的情感却是与冰川的冷然完全相反的温和。他仿佛在感慨什么,伸手摸了摸戈尔多的头。
戈尔多:“?”
领主:“还是我的戈尔多最令人省心。长得好看的孩子随便怎么穿都不会失礼。”
戈尔多:“……”
领主爹您醒醒。
您看不见吗,领主夫人都快恨不得用手里的鞭子抽您了,还有伯里恩都快委屈哭了啊。
“吱呀”一声,厚重的雕花大门被人推开,城堡外的一行人似乎是等不及了,主动走进城堡推开了大门——入目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领主在锲而不舍地摸戈尔多的头,而领主夫人手上则缠着马鞭,作势欲打。伯里恩哭丧着脸,蔫得像是只被霜打了的茄子。
推开大门的德蒙特公爵:“……”
领主一家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了。
德蒙特公爵深吸一口气,心中涌动的各种纷乱情感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打破,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领主收回了自己的手。
领主夫人手里的马鞭猝然掉在了地上,脸上除了茫然无措之外,还有瞬间涌上心头的难堪与懊悔。她忙不迭地躬身,提起自己的裙摆,匆忙地行礼:“公爵阁下。”
领主、戈尔多和伯里恩慢她半拍,跟着行礼。
领主:“失礼了,公爵阁下。莫兰家族欢迎你的到来——”
卡萨尔·莫兰虽然口中称着“失礼”,但是行礼的姿势却镇定而优雅。只是他的场面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德蒙特公爵给打断了。
“客套话一会儿再说。”这位年少挺拔的公爵有着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到了没有阳光的暗处就会显现出些许阴恻恻的暗色来。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沉默的领主夫人身上:“你刚才,是想用马鞭抽谁?”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
德蒙特至少也曾为王储的候选人。那股掌权者的气势一下子将领主夫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领主夫人浑身颤抖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急忙解释:“不,我没有,我刚才只是——”
“我不是瞎子。”公爵冷冷地指责道,“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这只马鞭是哪里来的?凭空出现的吗?”
领主夫人的脸扭曲了一瞬间,她颇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她刚才是想做做样子、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的。
好在领主主动开口,帮她解释了:“公爵阁下,实不相瞒,刚才我的夫人大概是想用鞭子抽我。”
领主夫人两眼一翻,险些昏过去。
如果她鞭打丈夫的名声传了出去,那她就完蛋了。
而公爵听了解释,仍有些怀疑地说:“抽你?”
领主:“是的。”卡萨尔·莫兰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增加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他又添了一句,“她是想抽打我,是因为我们夫妻正在争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