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教皇厅的车架没错。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军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教皇的属下则依旧淡然地堵了一句:“这就不是您该过问的事了。”
紧接着, 又是一场短暂而漫长的沉默。戈尔多隐隐听见了兵刃出鞘的声音。就在他以为这关要混不过去的时候,领头的军官忽然开口了,只是语气听着有些咬牙切齿:“……好吧。既然是教皇厅的车架,想必也不会有逃走的犯人潜藏在里面。只是希望下次教皇阁下的车架别再大半夜地在王都的偏僻街道上晃悠了……否则,被人怀疑成别有用心之辈,那就不好了。”
看来这位军官也知道国王和教皇之间的冲突。虽然不敢明着和教皇厅的人干起来,但说起话来倒是句句带刺、阴阳怪气的。
“……散开。给教皇厅的人放行!大家跟我走,继续追!”
追兵逐渐远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彻底听不见马蹄的声音了,马车才慢悠悠地动了起来,朝教皇厅的方向驶去。
*
这是戈尔多第一次来到教皇厅。
比起富丽的王宫,教皇厅显得更加肃穆空寂一些,建筑大量使用了黑金两色来勾勒线条,特意拔高的石柱和穹顶都扩大了视野的辽阔感。
戈尔多踩着刻画着繁复花纹的地砖一步步往长廊的幽深处走去。大概走了有一刻钟,他们在一扇金色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请进吧。教皇阁下已经等待您许久了。”
说这句话的人朝着戈尔多一鞠躬,却没有再给戈尔多领路,而是恭敬而静默地转身离开,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戈尔多打开了那扇门。
入目的是几百支明亮的烛火,以及满壁的书籍。
教皇就站在书桌边,他的身影和高大的书墙比起来显得不那么起眼。
“你来了,孩子。”教皇挥了挥手,满天的烛光有一瞬间跳跃了一下,一把椅子从角落里无声地挪到了书桌的对面,“请坐吧。”
戈尔多:“……”
他看着教皇在烛光下柔和却沉着的面孔——那张脸可以说是三十岁,也可以说是四十岁,但要说这是一张老人的脸,也实在太过牵强。
戈尔多对教皇的“年轻态”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走到那张椅子上,坐下:
“夜安,教皇阁下。”
“夜安。”教皇和蔼地回复道,“很抱歉我在这种时刻以这种方式把你请到了我的书房中做客——其实我们本可以建立更和睦、更亲密的友谊的,可惜时局所迫,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的确得感谢您救下了我家里的孩子。”戈尔多微笑着,直奔主题,“但,如果我能马上看见他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会更感谢您的。”
“那是当然。我没有拿那个孩子威胁你的意思。他现在正睡在离这里不远的客房里——你离开的时候尽管带上他,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的。”教皇笑着十指交叉、并了并手掌,“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恕我冒昧。往日的所见所闻,让我不得不警惕一些。”戈尔多说。
“哈哈哈,你难道是在担心我会对你下手吗?不会的,孩子,我明白你与旁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在这个挤满了庸才的世界上,预见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可不容易——我可是相当惜才的。”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戈尔多唇角的笑意一凝,锋芒毕露,“请问您这个时候找我,究竟想跟我说些什么呢?”
“我们先说说你想听的那些东西吧——对了,关于你的母亲。”教皇说道,“说真的,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你微笑的样子又更像你的父亲。可以相见,如果你的母亲还在世,她肯定也会像你父亲那样视你为珍宝——说到这里,你大概懂我的意思了。”
戈尔多当然明白。
领主爹这么喜爱戈尔多,自然是因为深爱着他的母亲。爱屋及乌罢了。
“你不仅长得像你母亲,连那股聪明劲儿也非常的相似,你的母亲也是个天才。”教皇笑着眯了眯眼睛,“否则,当初我也不会帮助她谋取王位。”
戈尔多:“……?”
“我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疯女王的陨落的确是我一手谋划。但,那个没什么心计的小姑娘本就不适合做国王,相反,你的母亲虽然是国王的私生女,但是她为王的资质却是一等一的——所以,我们有过约定。”教皇的微笑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会帮助她成为女王,而她也会帮助我解开一些难题。嗯,魔法上的难题。”
“……神纳教的遗产,沉睡着智者灵魂的头骨。”戈尔多轻声说道。
“没错,这些你果然都查到了。”教皇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母亲的魔法资质也是举世无双,虽然天赋都点在了黑魔法上……总之,我们一起合作研究过一段日子,那个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与她做过约定,要把她推上王位,作为回报,我们将会共享头骨的秘密,一起迎来真正的永生——什么是真正的永生?灵魂不灭即是永生。生与死是圣主给我们设下的考验,也是人间与神国之间的天堑。要跨越这道天堑,不是一般的天才能够做得到的。但我相信我和你的母亲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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