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被他气笑了,“老子就活该当傻逼啊?”
“不傻早走了,在这儿等什么呢。”盛君迁把他冻红的双手塞到袖子里,然后把多出的一截打了个结,在赵端一脸懵逼的动作里,拽着那个结往前走。
两人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对吵架的虐狗情侣。
赵端被他像个傻子一样拽着,想挣脱又有点不甘,闷声问:“去哪儿?”
“乖一点,别滑倒。”盛君迁看他那副滑稽模样,口罩后的唇不由得勾起,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表情有多温柔,“和表姐说一声就回去。”
两人就以这个搞笑的姿势走进了病房,表姐啧啧两声:“你们这什么姿势?”
赵端算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人,但见到盛君迁的家人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内敛的样子根本没人会想到他平时嚣张的模样。
他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把袖子从盛君迁手里扯出来,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解死结。
又乖又可爱。
盛君迁没忍住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他看得出赵端并不适应这种场合,直接和表姐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别呀。”表姐拉住盛君迁,指了指角落一个抱膝盖的小孩,“这孩子挺可怜的,没爸没妈,家里还有个奶奶,本来在捡垃圾,车撞过来把人给波及了。伤的不重,但到底是小孩子,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看伤,你从小到大就遭小孩子待见,要不过去看看?”
盛君迁偏头看赵端,赵端垂眸像是没听到他俩的话,过了半分钟才轻微的点了点头。
“我很快回来。”盛君迁脱下口罩,“要不你陪我过去。”
“别了吧,我怕吓死他。”赵端在他背后做了个古怪的表情,低声吐槽:“啧,满屋子的病毒,毒死你。”
盛君迁耳朵灵的很。
他脚步倏的停住,回头认真和他解释道:“小孩子对人的喜恶很敏感,我带着口罩会给他们一种排斥的感觉。”
赵端哦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我也会啊。”
这声音只有一捏捏大。
盛君迁再灵的耳朵也听不清,只看到他嘴动了动,“你说什么?”
赵端无所谓的说:“没什么,夸你呢。”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在损人。
盛君迁没和他计较,走到小孩面前蹲下:“小朋友你能让大哥哥帮你看看伤口吗?”
小朋友往后缩了缩,红着眼睛摇头,“我没钱……”
盛君迁故作惊讶的一拍手:“呀,太好了,我是个学生,来这里是来学习的,帮你看伤口就是我今天的作业,小朋友你可以帮大哥哥完成吗?”
小朋友怯生生的问:“真的吗?”
不得不说盛君迁真的长了一张渣男脸,笑起来骗人的样子老少通吃,赵端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的功夫,小孩就已经乖乖的伸出了手。
“真乖,可能会有些疼,你这么勇敢一定不会怕的对不对?”
小朋友咬了咬唇,眼泪都流出来了愣是没发出声音:“嗯。”
盛君迁认真耐心,时不时弯唇轻笑,俊挺的五官丝毫没有平时的清冷,生动温暖了许多,灯光下仿佛被镀了一层暖暖的玉色。
他偶尔问小孩一句今天卖了多少瓶子呀,听到回答就会很惊讶的鼓掌夸他真棒。
看到两人一来一回,小乞丐逐渐发亮的眼睛,赵端表面上看不出波动,但只有他知道面具戴久了,当真正难过的时候就会忘记怎么哭。
他低着头,眼睛被什么蛰得生疼,让他没在敢看下去。
真的神奇,原本以为站在高处,有钱有权了就可以理所应当忘记的事情,陡然在瞬间全部汹涌翻腾了上来。
没有人生来就是小流氓,小混混,赵端他也曾经是祖国的花朵。
父亲是那一届的高考状元,所有人眼中的高材生,国家栋梁,所有人都觉得生为高材生的儿子自然也会是这样,将来可以当科学家,当医生、律师,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当什么都可以。
但后来呢。
他爸走了,他妈不要他了,他成了被人四处踢的皮球。
只有奶奶还要他。
但奶奶死了。
后来的某天,街上有一群小流氓在打架,他只看了一眼,才十多岁的小孩就被他们打断了腿,店老板嫌他躺在门口晦气,借了个板车把他丢到了医院门口。
“怎么弄的?”
“和一伙小流氓打架,这么小就不学好,长大又是少管所的命。”
之后是不耐的声音:“给钱啊,这种小流氓免费不给治,瘸了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赵端那天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自己不是流氓,不是小混混,他爸是高材生,会回来接他去上学的……
但根本不会有人信,也不会有人管。
“你什么人都会帮吗?”
“嗯?”正在逗小孩的盛君迁被他冷不丁一问,没反应过来,“什么?”
赵端垂眸:“小流氓、小混混、小乞丐、小偷、赌徒,你碰到了,都会帮吗?”
“身为医者,要有医德,治病救人,贫富贵贱,不管职位高低。遇到了能帮就帮一把。”
盛君迁想了想又说:
“至于其他,这世界上难的人太多了,就连观音有一千只手,一千双眼睛都没办法管尽天下事,我只是个平凡人,怎么能做菩萨都做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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