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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先前说话的玄铁卫探向怀中,摸出一方生铁令牌,抛在刑台之上:“十月之后,要杀要剐,把人剁成几段,随你们就是了。”
    第四章
    云琅被从铡刀下扛出来,囫囵塞进了马车。
    侍卫司不得号令不敢妄动,人群向来畏惧琰王,讷讷向两侧退让出条路。
    玄铁卫漠然沉肃,护持着马车缓缓出了闹市。
    云琅还想矜持,拿脑袋把帘子顶开一小半,看着越来越远的刑台:“诸位稍待……”
    为首的玄铁卫稍勒马缰,看了他一眼。
    云琅不太好意思,清了下嗓子:“能再回去一趟,让他们帮我把枷锁摘下来吗?”
    “不是为我。”云琅有理有据,很客气,“枷锁刑具五行属金,是大凶之物,主肃杀,对养胎不利。”
    玄铁卫并不理他,扶着身侧长刀,催马前行。
    云琅灌了口风,咳嗽两声,倚着车厢:“端王血脉要紧。”
    他扶着车窗,往外找了找,看着为首那个依然不为所动的玄铁卫:“连大哥——”
    雪亮长刀倏然出窍,停在他颈前。
    云琅停下话头。
    “再提端王名讳,刀下见血。”
    为首的玄铁卫盯着他,神色终于不再漠然,嗓音冰冷:“忘恩负义之徒,该被千刀万剐。”
    云琅静静坐了一阵,笑了笑,将那把刀轻轻推开,坐回车里。
    一声鞭响,马车缓缓前行。
    云琅放下车帘,叹了口气,不知从哪摸出截机巧铁钎。摆弄两下,熟练摘了镣铐,随手扔在一旁。
    这条路他再熟不过。
    京城内城自朱雀门始,出了金水门就是外城。
    沿金水河向西北走,再向南,过了金梁桥,就是端王府。
    云琅少时没少惹祸,每次祸闯大了,不能靠耍赖糊弄过去,就往端王府跑。
    端王执掌禁军,把他塞进房间里藏严实,叫殿前司在京里声势浩大地搜云家的小兔崽子。
    禁军也早都跟他混得熟透,一本正经地一通乱找,拖到老御史们堵不到人、气得哆嗦着胡子回去,再把云琅悄悄放出来。
    云琅在京城长到十五岁,出入端王府的次数,远比那个镇远侯府更多。
    冻透了尚且不觉得,这会儿在车里暖和不少,寒意反而从四肢百骸往外钻。云琅打了个哆嗦,把暖炉整个抱过来,舒舒服服揣进了怀里。
    马车里拾掇得很舒适,大概是琰王平日里自用的。
    车厢都钉了棉布,帘子严严实实遮着风。厚厚垫着上好裘皮,备了暖炉,还熏了檀木香。
    车走得极稳,不用细看,听蹄声就知道是匹上等的大宛马。
    好马不驾辕,云琅揣着暖炉,操心地叹了口气。
    两年征战,五年逃亡。七年没见,小皇孙手底下没谱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拿汗血宝马拉车,简直暴殄天物。
    云琅已经几年没碰过好马,手痒得很。尽力压了压心动,慢慢活动着手腕,耳不闻心不烦地闭目养神。
    一路缄默,马车再停下,已到了琰王府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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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过世后,先帝让端王幼子萧朔袭爵,爵位份例供享一律不变,唯独改了封号。
    王府被下旨重新精心修缮过,向外扩了一条街,围墙高耸,比以前气派了不少。
    云琅自觉套上了木枷,被押下马车,站定抬头看了看。
    琰王府的匾额是先帝亲笔写的,苍劲饱满,气魄雄伟。将作监找了雕正大光明匾的雕工,金丝楠木作底,刻好字后还嵌了层足金,礼部尚书亲自作了颂。
    无上的殊荣恩宠。
    云琅上次看见这块匾,还是它刚被挂上去的时候。
    常年闭锁,正门已厚厚积了层灰,足赤金的匾额也难逃例外,早变得灰蒙暗淡。
    云琅站在府门前,多看了几眼,视线被玄铁卫牢牢挡住。
    云琅抬头,朝他笑笑。
    为首的玄铁卫姓连,叫连胜,端王给起的名字。
    玄铁卫都是是端王亲兵,从朔方军时就跟着端王。后来端王从朔北回京,连胜也跟着回来,进了禁军殿前司,做过三年的殿前指挥使。
    云琅老往端王府跑那些年,没少被老御史暴跳如雷地堵门,多半都是靠连胜替他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正门不能走。”
    玄铁卫凝注他半晌,侧开头,向旁边一指:“西门入。”
    云琅点点头,朝西门走过去。
    待斩死囚,在监牢内必须铁镣重锁。御史台纵然尽心尽力,也摘不掉云琅的铁铐。
    镣铐都是上等精铁打造铸成,冰冷粗砺,沉甸甸压着手脚。
    云小侯爷和那些皮糙肉厚的死囚差得远,逃了五年,身形又早比当年京城里锦衣玉食单薄了许多,腕间已被磨得伤痕累累。
    他手腕白皙瘦削,被木枷牢牢禁锢着,宽大囚衣下腕骨清晰分明,衬得伤处血色格外显眼。
    西门的仆从去禀报王爷,玄铁卫停在门外,沉默良久,霍然出刀。
    云琅不闪不避,凌厉刀风劈面掠下,狠狠刮过眉心,臂间紧跟着微微一沉。
    木枷应声碎开。
    仆从从府里小跑出来,将门敞开。玄铁卫收刀还鞘,挥手领属下牵过马车,进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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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远比想的清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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