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垂眸:“是。”
“胡言乱语!”高继勋已彻底乱了阵脚,慌乱道,“他怎么会说是受襄王主使!当初明明——”
萧朔好奇道:“明明是什么?”
高继勋几乎便要脱口而出,一旁喝茶的老太师庞甘忽然像是叫茶水呛了一下,一迭声咳嗽起来。
高继勋打了个激灵,冷汗飙透后背,死死闭上嘴。
“他说得有理有据,臣信了大半。”
萧朔看了高继勋一阵,收回视线,垂眸道:“后来在阁中,高大人要对臣下杀手,他又舍命相救……我二人跌入密道,捡回条命。”
“这之后,臣屡次入宫请安,想找皇上说明此事,却都有侍卫司环伺在侧,寻不到合适时机。”
萧朔道:“只是臣不明白,今日臣与属下闲聊时,分明也说了这些……为何到高大人的暗卫口中,就只剩下了这般寥寥几句?”
高继勋眼睁睁看他胡扯,一时气急,哆嗦着抬手指着萧朔,说不出话。
皇上神色愈沉,再坐不住,霍然起身便要叱责。尚未开口,殿外忽然响起一阵骚乱。
人声嘈杂,常纪自殿外一头撞进来:“陛下!”
“急什么?”皇上怒意攻心,寒声道,“有话说话,成何体统!”
“侍卫司调来强弩营,末将不知情由,不敢放行!”
常纪重重叩首:“请皇上旨意——”
“胡编乱造,血口喷人!”高继勋脸色惨白,“你也与他勾结!云琅!都是云琅!你们都是他的人……”
常纪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地面,手中攥紧了那一枚掉在白玉阶上的袖箭。
皇上再压不住滔天怒意,冷冷扫了高继勋一眼,眼底只剩厉色:“给朕拿了!”
高继勋心神大起大落,此时百口莫辩,竟失了神志一般,疯癫大笑起来:“都是云琅的人!都是,都是……”
他看着萧朔,眼底几乎显出分明怨毒,拔刀便狠狠劈下去。
常纪目光一紧,扑过去要拦,差了一步:“王爷!当心——”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劲风击破窗棂,竟是强弩营与金吾卫冲突,不知哪个失了手,射进来了一道流矢。
好巧不巧,高继勋竟刚好扑到窗前,叫那支箭当胸穿透。他一心要将萧朔当场劈杀,踉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在血泊里抽搐几下,再没了动静。
殿中一时混乱,内侍惊呼着四处躲藏,再没了半点章法。
皇上看着眼前刺目血色,脸上也失了血色,勉强镇定着沉声道:“乱什么!调集金吾卫,令侍卫司交兵……”
常纪忙应了声,磕了个头,匆匆出去平定事态了。
萧朔仍静跪着,视线落在那一支白羽箭上。
“流矢无眼……”皇上心神不宁,扫了一眼,低声道,“是他自取其咎,天理不容,收拾了罢。”
萧朔垂眸:“是。”
“今日……委屈了你。”
皇上道:“先平定眼下情形,朕有话……要与你说。”
萧朔道:“是。”
殿外殿内乱作一团,内侍匆匆扶了老太师与皇上进内殿暂避,萧朔撑了下地面,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
都虞候说,小侯爷不披挂,不试弓,三箭连环,箭箭破开前一支白羽箭尾。
萧朔捡起砸开窗闩的那一枚飞蝗石,敛进袖内,轻叹了一口气。
常纪捡了他那一枚袖箭,猜出萧朔用意,紧急去假传军令调来了强弩营,彻底封死了高继勋的退路。此时兴冲冲进来,见萧朔叹气,不由一愣:“殿下还有心事?”
“没有。”萧朔道,“常将军。”
常纪神色茫然,应了一声。
萧朔静了片刻,攥了攥那一颗飞蝗石:“府上……”
“殿下有用得到的,只管说。”
此时乱成一团,常纪不受侍卫司监视,松了口气,远比此前爽朗:“末将定然知无不言……”
萧朔道:“认识补房顶的么?”
常纪:“……”
常纪:“?”
第七十七章
强弩营箭在弦上, 混乱之下,屡屡有流矢惊弓。
文德殿内殿,皇上由内侍扶着落座, 听着殿外一片喧哗混乱,神色格外阴沉。
一刻前, 侍卫司暗卫禀报,琰王当街与人过从甚密, 又几乎亲口承认了那人的身份。
皇上这些天本就已有疑虑,听过禀报,心中几乎已认定了萧朔私匿逃犯、勾结云家余孽, 更多半已知晓了过往之事。
倘若萧朔已清楚当年真相, 偏偏赶在与襄王一党生死博弈,难保不会叛向襄王, 与朝廷倒戈相向。
召萧朔入宫, 本就是为了将其设法软禁。若再无挽回余地, 纵然多少要留些后患,也要当即诛杀。
可此时情形,竟又如昔日大理寺玉英阁一般, 硬生生扑朔迷离起来。
“是否可能……琰王其实已知当年真相?”
太师庞甘叫内侍扶着坐下,躬了身, 迟疑低声道:“或是从一开始,琰王将云家余孽抢回府中,便是使了个障眼法。其实并非要将人带回去折磨凌辱, 而是暗中相救……”
皇上皱紧了眉:“不会。”
“朕看着他长大, 若他有这般城府, 又岂会放心将云琅交到他手里。”
皇上阖了眼,用力按着眉心:“这些年来, 朕屡屡试探他,那般恨意戾气是装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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