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轻声道:“镶金的地方,曾被摔断过?”
云琅一时愕然,撑坐起来瞪着他。
萧朔抚了抚那一处,理顺红线,替云琅将玉麒麟戴回颈间。
云琅始终将此事瞒得他死死的,无论如何想不通:“此事不该还有人知道,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先帝留下玉牒,还留了封手书,一并封存在宗正寺。”
萧朔道:“少将军瞒得好,这些年下来,我竟一桩都不知道。”
云琅攥着玉麒麟,怔怔收了手。
温润玉质抵在掌心,往事同故人一并翻扯起来,化成冷冰冰的坟茔牌位,在胸口搅出一片涩然空茫。
先皇后将玉麒麟戴在他颈间,拢着他交在先帝怀里,抱起来寻天上的那一颗白虎星。
历历可辨,宛在昨日。
云琅硬不下心找先帝理论,肩背绷了绷,埋下头,低声嘟囔:“你自己难受还不够,又来招我……”
萧朔缓声道:“我不招你,你重得了这玉麒麟,便不难过了?”
云琅叫他一言戳破,恼羞成怒,撸袖子便要同萧小王爷打一架。才坐直,却忽然叫萧朔拢住吻上来。
云琅怔了怔,力道微缓。
萧朔叫箭伤牵连,身上滚热,透过薄薄衣料,烙在他胸口。
迎上来的吻也是热的,萧朔吻着云琅,却没有立时挪开,完好的右臂暖暖裹着他,将两人再度拉近。
云琅叫他拥着,胸口叫热意一沸,忽然再压不住。
萧朔阖眼,察觉到怀中力道渐渐激烈得仿佛搏斗,云琅伸出手,牢牢抱住他,胸肩贴在一处,再不留半分间隙。
云琅避开萧朔肩上伤势,臂间力气使到极处,几乎发僵。
萧朔护在他背后,轻轻拍抚,掌心力道稳得庇尽霜雪。
“帐外……”
云琅缓了一阵,定了定神:“帐外情形,你交代妥当了没有?”
“交代过了,不会有人打搅。”
萧朔道:“有急事,会在帐外先报。宫中有参知政事,城中有开封尹,我方才出去,接了传书,外祖父在城外,随时等你我消息。”
云琅凝神,尽数想过一遍,放下心,慢慢点头。
他体力终归不支,方才尽全力那一拥,竟已隐约空耗,手臂微微发起了抖。
萧朔将他揽住:“我并不想翻扯旧事,方才走神,只是在想……”
云琅低声:“想什么?”
萧朔:“我到底欠你。”
云琅胸口一郁,说不出话,闭了闭眼。
世上千万句话,好听的难听的,中听不中听的,他最不想听萧朔说欠。
此时已没了掰扯的力气,云琅松了手,要躺回去,却叫萧朔拦住:“你为何不问我?”
“问什么。”云琅道,“问你欠我什么了,还是问你怎么还?”
萧朔拢着云琅,慢慢放回榻上:“两个都该问。”
云琅一个也不想问,侧过头,想要不管不顾睡一觉,却忽然觉出不对。
云琅蹙了蹙眉,看了看本该又犯了囿于往事老毛病的琰王殿下,又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半片衣襟。
“欠得太多,我知还不清。”
萧朔轻声道:“还一桩算一桩,你来记账。”
云琅躺在榻上任人宰割,一时竟想不出这账该怎么记。眼睁睁叫萧朔掀开另外半片衣襟,有些茫然,悄悄掐了一把大腿。
萧朔覆下来,暖融体温将他罩住,重新吻上云琅眉心:“这一个,是赔给入宫那日,叫我碰坏了玉麒麟的云小公子的。”
他声音低缓柔和,叫箭伤引出的高热叫嘴唇有些发干,贴在云琅眉心:“我从那日初见,眼中便只他一个,再容不得旁人。”
云琅耳根唰地红透,一时竟不知与萧朔哪个更烫,晕晕乎乎:“别……别的也这么还吗?”
萧朔心跳一样微促,抚了抚云琅额发:“你若不喜——”
云琅当机立断,壮烈阖眼:“喜。”
萧朔顿了顿,看着躺得笔直笔直的云琅,一阵哑然,吻了吻云琅的眼睛:“这一个……赔给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第一个便想来找我,却叫我不解风情绑上了的少将军。”
萧朔轻声道:“我中箭时,才知多想见你。”
云琅肩背微微一绷,没说话,浓深睫根在萧朔的吻里轻颤了颤。
萧朔揽住云琅肩颈,叫他枕在掌心,自眉心一路向下,细细吻到耳侧。
琰王殿下账算得清楚,从云琅在金水河畔、咬碎牙和血吞亲手扔了的那一枚玉麒麟,赔到了云琅逃亡路上,连最劣等的茶叶也没有,用树叶勉强煮得那一碗水。
云琅呼吸愈促,在他的吻里微微打颤,不自觉握住了萧朔手腕。
萧朔掌心迎上来,拢住云琅。
萧朔拥住云琅,将他藏进怀里,藏的愈深,护住肩胛脊背,护住累累伤痕。
云琅整个人叫他亲软了,热乎乎化在榻上,尚在惋惜:“就……赔完了?”
萧朔哑然:“若有未还清的,少将军尽可讨债。”
云琅心说这还不容易:“我逃到江南西路,滚落山崖时,将肩膀摔脱了,自己想办法安回去的。”
萧朔手臂微紧,敛了眼底沉色,在他肩头吻了吻。
云琅眼睛发亮:“我在湖北路江陵府,吃坏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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