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尹快步过去, 低声道:“云将军情形……”
萧朔:“很好。”
开封尹:“……”
不知为何,琰王去见了一趟云将军, 这些日已淡了的沉闷似乎又回来了几分。
卫准不清楚床榻上的事,想不出一去一回能有什么变故, 只当萧朔如今身兼重责,毕竟谋朝不易,难免性情不可测些:“……是。”
“正月十六开朝, 上元夜宫中宴饮。”
卫准收敛心神, 不再多问:“云麾将军是从三品武官,也要奉诏入宫……各方盯牢, 王爷早做准备。”
萧朔正蹙眉出神, 听他提醒, 心神微动:“多谢大人。”
卫准摇了摇头,他来琰王府只是探伤,顺便将朝中情形告知萧朔。此时话说清了, 还要回去敲惊堂木,起身作礼:“王爷好生养伤, 下官告退。”
“稍待。”
萧朔起身:“他有封手书,托大人带给昔日故友。”
卫准闻言停步,听到后半句, 却又不觉一怔。
萧朔按云琅所说, 在书架处寻过, 果然找到封信,递给卫准。
卫准问:“写得什么?”
“不知。”萧朔道, “传信罢了”
卫准神色有些茫然,双手接过,将信仔细收好。
……昔日故友。
昔日故友。
“下官……传信,也只能尽力而为。”
卫准立在堂中,反复念了几遍这一句,又按了按袖中信封:“他假作成襄王侍卫,那日一战后,便同襄王一道不知所踪,再没来过。”
素来刻薄冷面的开封尹,此时不知为何,竟勉强笑了下,低声道:“下官设法寻找,也一无所获……”
萧朔淡声道:“办法不对。”
卫准怔住。
“今日初九,该祭玉皇,大相国寺开天公炉,半城人都会去。”
萧朔道:“要祭一夜,有许多人会宿在寺后空场。”
开封府职责所在,每逢这般声势浩大的祭典祀仪,都要不分昼夜巡街坐镇。卫准自然知道这些,只是不知与找人有什么关系,苦笑道:“他不会去。”
“有所求,便会去。”
萧朔道:“大人微服私行,在殿后僻静处对月独酌,只管大醉。”
卫准从不曾这般荒唐,闻言几乎错愕,想要开口,迎上萧朔视线,又将话咽回去。
他记起在刑场时,云琅心血来潮攀扯琰王,说得也是“月黑风高、半醉半醒”。此时看着萧朔神情,不知为何,心底竟跟着牵扯一晃:“王爷……曾这么等来过心中故人么?”
萧朔摇了摇头,回了桌边,倒一盏茶搁在案前:“我曾数次自问,这五年间,为何从没这么做。”
茶水滚热,水汽蒸腾起来。
萧朔并不喝,又倒了一杯,遥遥相对:“我若醉了,他必来寻我,揽我入怀。”
卫准怔立着,胸口竟也像是倏忽一空,轻声道:“总归……苦尽甘来。”
卫准从不擅劝人,此时见萧朔身上不同以往的宁寂萧索,牵扯心事,尽力和缓语气:“昔日宫中枯井旁,王爷所说,下官心中铭记。如今王爷已有云将军同行,下官――”
“大人却仍形影相吊,榻间冷清。”
萧朔道:“本王知道。”
卫准不及防备,膝间一疼。
“今晚城中巡街值守,殿前司可以代管。”
萧朔:“我二人心意尽通,已别无所求,今夜清闲,不必去拜天公玉皇。”
卫准双膝隐痛,看着萧朔欲言又止。
萧朔借开封尹理过心绪,气顺了不少。他此时心情难得好些,按云琅吩咐,多与朝臣同僚说了几句:“大人连日辛劳,如今诸事已定,该缓口气。”
卫准终于听见一句像样的话,当即起身:“多谢王爷关怀,下官――”
“榻前纵然无人相伴,寂寥空荡,却也该好生歇息。”
萧朔:“枕冷衾寒,孤枕好眠。”
卫准:“……”
……
老主簿端着碗圆子进来,眼睁睁看着开封尹足下生风头也不回匆匆走了,茫然回头,往屋外张望了半天。
这般行色匆匆,说不定是急着去见心底眼前人。
老主簿眼看着两位小主人硬闯出条生路,身心畅快,脸上笑容也多了不少,将热腾腾的圆子端过去:“王爷,醪糟煮的。小侯爷尝了说不甜,给加了甘草,暖暖身子……”
萧朔听见甘草,眼底光芒一聚,接过来,搁在一旁。
老主簿微怔:“王爷?”
“分出一队玄铁卫,今夜守大相国寺,暗中护住开封尹。”
萧朔道:“景参军回来了么?”
“回来了。”老主簿才接了景谏,忙点头道,“路上奔波,赶了三天三夜,昨夜到的府上庄子。”
“歇好了来见我。”
萧朔点了点头,拿过这些天堆积的文书:“同景王府下帖,今夜我去拜访。”
景谏是年前领命去的北疆。戎狄那时频频异动,朝中又有纳岁币割地的打算,云琅放心不下,同他商议,以沙中逐金的法子引戎狄内乱,到此时正见成效。
经此一战,西夏的国主殒命在了汴梁,铁鹞骑兵覆灭,元气大伤。草原部族本就混战,如今内乱已成,分割愈剧。
《伤寒论》太阳病上篇,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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