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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已是最偏僻的京郊,京城里偷偷将马牵出来跑,放纵打马,最远能跑到这一处。
    更远就是峭壁悬崖,跳下去会砸进冰冷的山涧,要端王府最好的山参才能把命吊回来。
    这一片荒林之后,有间破旧的城隍庙,乱石丛生,最适合布置伏兵。
    云琅走过这一条路,能清晰猜得到,倘若是那位九五之尊的皇上来拦,会将伏兵布置在什么地方。
    ……
    他甚至能猜得到,那位九五之尊的皇上会在什么地方。
    连胜听见喊杀声,神色一凛,起身便要去支援。他才一动,却被云琅抬手拦住。
    连胜愕然:“少将军?”
    云琅握着枪,仍坐在原地不动:“有殿下在。”
    这句话说得太过简略,连胜愣了半晌,却仍不甚明了云琅的意思,迟疑着慢慢坐回去。
    云琅靠了身后的树干,静坐着,听着不远处刀戈碰撞出的刺耳声响。
    老主簿曾对他说,王爷一个人,来过许多次这处破城隍庙。
    每一块乱石、每一株残桩,甚至城隍庙里每条砖石缝隙,萧朔都找过。
    可云琅除了一滩血,什么也没留下。
    萧朔去的时候,已隔了些时日,那滩血深黑着覆在城隍案桌与地下的青石板上,冰冷干涸,碰不到半点肺腑间的热意。
    从城隍庙回去,萧朔开始有了第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
    “他说的对。”
    云琅睁开眼睛,握了枪起身:“都能养好,没什么可怕的。”
    连胜越发云里雾里:“什么?”
    “有些伤好了,有些还没好,沉在不察觉的地方,遗憾余悸,夜夜入梦。”
    云琅道:“我要同小王爷一道去养伤。”
    他向来尽力避讳叫萧朔知道这五年间的任何事,也尽力不让萧朔重走他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越是这样避讳隐瞒,反而越叫人牵肠挂肚,难得解脱。
    可这些年云琅走过的地方,分明也有好的。
    有往人怀里撞的兔子,能煎茶的柔嫩新叶,有会顶着通缉令冒险开门,给他递一张饼子、捧一碗热汤的淳朴山民。
    有山高水阔,有朝霞日色,有温柔得像是王妃揽着胸背拍抚的风。
    朔州城边,就有一处断崖,风景好得他一瞬想要记下来,等来世投在寻常人家,去琰王府敲敲门,将琰王拐出京城去看一看。
    ……不必等来世。
    “我若随军,不用到朔州城下,敌军自然会警惕提防。”
    云琅:“到时攻城,难免麻烦。”
    连胜不解:“既如此,为何不一开始便隐匿踪迹,低调急行军?”
    “隐匿踪迹,低调急行军,与我往日用兵有何不同?”
    云琅哑然:“他们的斥候眼睛极毒,禁军如今练的不够,隐匿踪迹瞒不住他们,只会叫他们起疑。”
    “反倒是……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派出的斥候在军中却见不到我,会怀疑我伤势未复强行迎敌平叛,此时已无力再战。”
    云琅走到林边,看了看情形:“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虚张声势,仗我名号。”
    连胜闻言恍然,看着云琅,心底却又一揪:“可少将军伤势的确也未复……”
    “故而要借这一路再养养伤。”
    云琅主意已决:“我们两个单独走,不随军,朔州城下见。”
    连胜怔了怔,不惊反喜,起身追了两步:“少将军要和殿下私奔吗?!”
    云琅:“……”
    云琅:“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少将军与王爷要兵分两路,不走明道,暗中私奔,带王爷去沿途侍寝。
    连胜明白,欣然点头:“是。”
    云琅隐约觉得他脸上的欣然不很对劲,看了连胜一眼,接过刀疤牵过来的马:“军中主将,就挑个我们走后官衔最高的,日日戳在马上撑场面就行了。”
    连胜俯身:“是。”
    云琅不再多说,策马直奔城隍庙,去寻小王爷兵分两路了。
    连胜回身,询问身后将校:“如今军中,论官衔最高的是哪个?”
    “本朝重文抑武,文官无论职权,一律比同级武官高。”
    韩从文是兵部尚书嫡子,自幼耳濡目染,垂首禀道:“故而论起官衔,也是文官高些。”
    “我知道。”
    连胜点点头:“只说哪个最高就是了。”
    “从军文职由枢密院派发,王爷与云将军出兵时,未经枢密院,军中文职混乱。”
    韩从文道:“很多职位……尚且空缺。”
    “如何这般麻烦?”
    连胜皱紧眉:“不管这些,现今军中文武职位,有人的一并算上,哪个最高?”
    韩从文:“景王。”
    连胜:“……”
    树林之后,喊杀声渐消,已能听见禁军看见云少将军亲自施展身手的欢喜呼声。
    连胜立在原地,进退两难,深吸口气。
    转回头,去辎重营的押运粮草的车里找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永兴军路, 河中府。
    巍峨秦岭沉默在暮色里,两骑骏马一前一后飚过,踏在雪上, 溅开一片扑面的清凉雪粉。
    云琅抹了把眉睫间的淋漓汗水, 勒了缰绳,堪堪收住跑得畅快的白马,回头等萧朔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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