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天真,仿佛真的在为此事而感到疑惑,然他越是这样便越让卓钺浑身汗毛炸起。
“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卓钺不可思议道,“就因为你没有将李汉录的行踪告诉我,将近百人便白白送命了。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搞倒了一个李汉录便感到开心么?”
“因为我?……那一百人明明是因为李汉录死的,卓哥难道你忘了?”
“你!”卓钺被他气得暴躁地抓了抓头,指着他的鼻尖道,“但你明明可以避免这件事结果你没去做——你就没有半点儿愧疚么!”
“李汉录不除,以后不知还要怎么算计你。”郦长行平静地道,“若我当夜便将他的行踪告诉你知晓,便失去了铲除他的大好时机……卓哥,我不能放任他以后再加害你。我也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愧疚的。”
卓钺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崽子平时装得绵软无害、百依百顺,虽卓钺一向知道他心儿里不是什么好鸟,可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展露獠牙,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所以……”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察觉李汉录的计划、半夜等在他出兵的地方、又跟着他上战场,最后故意在他的营帐边转悠被参将亲兵逮到——就是为了把他除掉?”
“我主要是为了他的军牌。我料到你们若事后对峙的时候缺少证物,便会被他反咬一口。”郦长行顿了顿,忽然放软了声音,“卓哥,我错了,你别气好么?我看到有人想害你就恼得不行,我也是为了——”
“别说!”卓钺指着他叫道,“别说是为了我!我可干不出为了铲除一个人,就置百人性命于不顾的事儿!”
郦长行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抱肩若有所思地看着卓钺。卓钺一时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反省错误,还是在琢磨怎么蒙混过关。
半晌,却听郦长行低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把我扭送到中军么?”
卓钺心里一团乱麻,种种思绪纠葛,不禁烦躁道:“主将们都忙着呢,哪有心思处理你这破事。”
郦长行目光微微一闪,低笑道:“也是,毕竟我是卓哥你的人……那我便听凭卓哥的发落。”
卓钺心里的火儿顿时又蹭得蹿了上来。这小子实在太会察言观色,自己刚犹豫着要不要饶了他这一次,便被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思,立刻顺杆儿爬了起来。看郦长行的模样,似已是笃定自己不会严厉处罚他了。
“你少在这不当回事儿!”卓钺板起面孔,尽量装作雷霆震怒的模样,“凭你干出的事儿,我明天就能将你驱逐出营!你就等着被蛮子的马拖死吧!”
郦长行微微垂头,轻声道:“卓哥,我真的错了。求你……饶我一次。”
不得不说,郦长行那副漂亮的面孔,再配上服软时乖巧的表情,简直能将铮铮铁汉也化为柔柔春水。
卓钺板着脸,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硬邦邦地道:“说饶你便饶你,哪有这么美的事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不死也得掉层皮!所以从今天起,你就给我——”
他只觉关曦明和小嘎的目光从后面落在了他身上,连郦长行也在静静看着他。他牙酸得厉害,暗暗心虚,但还是故作刚强地大声说完了后半句话:“——你就给我呆在这里!关禁闭,不许吃饭!”
关曦明:“……”
小嘎:“……”
郦长行:“……噗。”
卓钺大怒:“笑个屁啊你!”
“怎敢。”嘴上说着不敢,可融融如春风的笑意却已攀上郦长行的眉眼,让他本就盛美的面孔更多了许多生动。他微微偏头望着卓钺,眉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浅笑,“是我惹卓哥生气了,甘愿受罚。卓哥消气之前,我绝不吃饭。”
卓钺绷紧了面皮,心里直别扭——他刚进来一拳揍在郦长行脸上的时候,多么霸气!多么昂扬!怎么没几句话的功夫,又变得黏黏糊糊、腻腻歪歪了。这小子到底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一和他说话事情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就、就这样。好好反省!”卓钺匆匆丢下一句话,大步逃也似得出了营帐。
关曦明担忧地看了眼郦长行,也跟着卓钺的身后走了。而小嘎却抱肩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地看着郦长行。
郦长行从容地盘膝坐在了床铺上,抬头看了眼小嘎,笑道:“小嘎哥,还有事情吗?”
此时帐中已只剩他们二人。小嘎微微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郦长行:“你要是再惹他生气。就没有下次了。”
郦长行眉峰微微一挑,含笑道:“我会注意的。我也不想惹他生气,只是卓哥时时关注着我,有时候一个不当心便弄得他不开心,是我的不对。”
一抹怒色闪过小嘎的面孔:“卓哥才没时时关注着你。是你这人太过阴毒,让他不得不提防!”
“我阴毒?”郦长行噗嗤一笑,“若不是这次我除掉了李汉录,谁知道以后在战场上他会怎么对卓哥不利呢?我的目的,不也是为了保护卓哥么。”
小嘎愠怒,一动不动地盯着郦长行。
“想保护一个人,总要去做点什么呀。”郦长行微微偏头,春潭般漂亮的猫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精光,“总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一言不发,除了口头警告,又有什么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