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攥着他的手腕,百感交集,说不出那一刻自己的心情。那感觉有点像因没保护好弟弟而自责的兄长,但还有点儿其他的东西飞速闪过,让他难以抓住。
而郦长行却已收起了手,轻轻摸了下卓钺被山岩划开的手臂:“卓哥伤的比我重。”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卓钺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胳膊:“咱们先找个地方包扎下吧。”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此时终于停歇,天色隐隐放晴,看日头已是第二天的酉时。被滚石和泥流冲洗过的山体已变了模样,似有人拿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在山峦中竖劈了一道。二人向着既定行军的方向走了约有一刻的时间,碰到了一条小溪,便停下来洗涤伤口。
卓钺拉着郦长行的手浸在清水里,一点点帮他洗去泥污。郦长行乖乖的一动不动,也没有喊疼,卓钺却半点不敢用力,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洗一朵娇嫩的鲜花,稍重一点那柔软的花瓣便会掉落。
“你是跟着我跳下来的吧?”半晌,卓钺低声问道。
他不信这么碰巧,两人被冲到了一处,唯一的解释便是看到他被砸落山崖郦长行也跟着跳了下来。
果然,郦长行轻轻“嗯”了声。
“你……”卓钺又气又恼,骂道,“当时那么危险,你是脑子坏了么?”
“如果我不跟着下来,卓哥今日打算怎么脱困?”郦长行漂亮的双目望着他,“我真的太庆幸我跟着你下来了。不然,我肯定会懊悔终生。”
卓钺老脸不禁一热。又是“懊悔”又是“终生”的,这小子嘴里,竟是些让他不好意思的骚话。
洗刷干净之后,卓钺撕了衣摆将郦长行的十指包成了个大馒头,他又简单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口之后,掸掸屁股站起了身:“走吧,咱们快点赶路,估计还能追上前面的大部队。”
郦长行跟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却没挪窝。
“怎么了?”卓钺催促道。
郦长行抬眼看他,那表情堪称美丽纯良,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卓哥,我想撒尿。”
卓钺:“……”
他脑袋懵了一下子,脱口而出:“你他妈不会是想——”
想让我给你扶鸟儿吧。
郦长行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冲他笑了笑,无辜地抬起了被包成了馒头的双手。
卓钺瞬间有种拿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你、你他妈的!”卓钺羞恼万分,大怒道,“刚才包扎前你怎么不说!”
“刚才还不想尿。”郦长行慢吞吞地垂下了眼帘。
“我、我他妈的……”卓钺瞬间就飚出了四五个“他妈”,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你就不能自己解决一下儿?”
“可我的手连裤腰带都解不开。”郦长行撇了撇嘴,“军营里面,这种事情难道不常见吗?都是男人,卓哥难道是觉得我折辱你了么?”
卓钺是没帮别人扶过,但想必在一堆大老爷们儿的环境里这种小事彼此还是不会忌讳的。何况郦长行说得也有道理,郦长行有的他也有,也没啥好矫情的。
可卓钺不愿意承认,面对着这小子那张深邃漂亮的面孔,他总有种错乱感。稍不留神儿脑子里还能冒出那袭芙蓉色的袄裙和泼墨似的青丝,然后浑身便不自在了起来,仿佛两人稍微靠近一点便越过了什么禁忌的线一般。
但再一瞅郦长行那修长的身段和宽阔的肩膀,卓钺瞬间又觉得自己矫情了。
真他娘的错乱!
卓钺深吐了口气,暗骂了自己两句,破罐子破摔道:“来吧!”
都是自己的兄弟,也不能因为郦长行长得好看就对他厚此薄彼!
郦长行看着他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摊开手,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卓钺躲躲闪闪地上前,摸索到他的裤腰带上,又顿住问道:“你、你有没有什么喜好?”
“喜好?”
“比如对着树,或者对着石头啥的……”
郦长行笑道:“没有。随卓哥方便。”
卓钺僵硬着脸,小心翼翼地捏着郦长行外袄下的裤腰带一抽,帮他褪下了裤子。随后,在一万遍心理建设和自我安慰中,他抱着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牛尾巴上放二踢脚的决心和英勇,义无反顾地伸手——
“嘶。”他似乎听到郦长行几不可闻地倒抽了口凉气。
卓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成了泥塑,只有嘴巴还能勉强动动:“快——点儿——!”
郦长行轻轻嗯了声,却没有动作,反而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糙!”卓钺一激灵,差点儿没控制住手劲儿来个虎口断木,“撒个尿还腿软了?”
“不是……”少年尖尖的下巴正好卡在他锁骨的凹陷处,一说话轻柔的鼻息便喷在了他的耳廓处,“卓哥,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你真好。”
那你能不能提起来裤子再说!卓钺在心中狂吼。
“那你能不能快点儿?”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再磨磨唧唧——就尿裤子吧!”
郦长行低低笑了两声,终于老老实实地解决完毕。
帮他又提好裤子,卓钺只觉得自己汗湿重衣,简直比上战场砍了五百个人头还要累上不少。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刚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还占了郦长行的便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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