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汉子老实点头。
这老实过头的样子还当真是让人气结。
虞玓:“……刘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牛车的钱莫要替我还。”每次给他的钱,刘勇总爱攒着,以期找个时间还给小郎君。他送走了刘大哥后,回去茅草屋的时候,那只窜进竹林的大猫早就寻不到踪迹。
虞玓也不去管,弯下腰,从茅草屋的台阶下抽出来劈好的柴火,掂量着要如何生火做饭。
忽一抬头,那只巨大的黑猫又轻巧地蹲在干净的围栏上。
湿漉漉的毛发紧贴着大猫健美的线条,那结实的肌肉让小郎君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唔,没两斤肉。怨不得刘大哥离开前还是那般忧心忡忡,他要是真的和这只大猫起了冲突……那肯定不太美妙。
漆黑的猫团看起来像是刚从溪水里爬出来,一大块软软湿哒哒的猫饼挤着木料,随着大猫毫不在意地翻滚侧趴着,露出的松软腹部微微起伏着。他完全不把瘦弱的虞玓当做是危险,自顾自地沉默舔毛,血液和肉沫被洗净后,大猫看起来似乎也柔软了些,没有初见那么惊骇凶残。
虞玓沉默了半晌,把柴火放下,上楼拿着破旧柔软的干净垫子出来,弯腰把垫子放在第七个台阶上。
那里刚好能晒到斑驳的日光。
猫大爷慵懒地抬了抬眼,似乎对这块垫子有些嫌弃,大窜下来用肉垫拍了拍,试探了两下表示对柔软度满意后,他蜷缩着肉垫蹲坐下来,试图把巨大的身形收拢起来霸占住整个垫子。
虞玓也不去靠近他,任由着大猫自由来去,小郎君的视线掠过怡然自若的大猫,重新抱着柴火上楼,很快袅袅炊烟冒出。
厨房很小,只容得下一人的位置。
此刻烧火,扇风,小灶台熬着藿羹①,隔壁大的灶台炒着昨日伙夫送来的猪肉,虞玓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锅前翻炒②着切成小块的肉,待肉微微焦黄后,他用长长的筷子夹出来好几块放在一旁的小碗里放凉,然后把豆酱倒进去伴着清水煮了一会,待火候足后,虞玓掀开大锅的盖子,猛地冒出来的咸香味让人鼻翼微动,口齿生津。虞玓然后眯着眼把切好的红辣椒③段丢进去翻炒了数下后,咸香鲜活的味道顿时打开了饥饿的窍穴。
少许时间后,虞玓取来盘子把炒好的肉盛出来,同时起了那熬着的藿羹舀到碗里,一并端到了中间那屋里去吃。
虽然半月前已经出孝,但是三年不食荤腥,虞玓习惯了茹素,不是那么很喜欢肉食。
可刘叔千叮咛万嘱咐自家小郎君定要好好补补身子,虞玓不想拂了老人家的意思,在出孝后,就不再完全拒绝了。毕竟刘叔很是忠心耿耿,到现在还在给虞玓守着老宅,就算小郎君让他直接挂大锁在门口,刘叔却也是不肯的,还让自家儿子经常在县里与虞玓这里来回走动,免得一时不察让小郎君被野兽祭了五脏庙。
老刘说话直接,他儿子刘勇说起来也是憨厚,连方才说的那些话也颇有刘叔的风范,让虞玓难得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情绪来。
藿羹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但是虞玓吃了三年,早就习惯这略带苦涩的味道。
他的桌子对面,赫然蹲坐着那位猫大爷。
黑猫屈尊弯腰地吃着小碗里的肉块,那是早前虞玓特地捡出来没有佐料的。他已经尽量煮得软绵却又不失口感,不过比照在大猫凶残的口牙,撕扯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虞玓本还有些担忧他不愿意吃这些没有味道的肉食,毕竟以他的能耐也就能做到这样了,见大猫吃了,心下松了口气。
小郎君年幼经常随着父母在外漂泊,阿娘抱着他说过很多小故事,譬如猫狗吃饭最好不掺佐料,狼来了,还有美鲛人和白雪公主等等。
小郎君长大后,知道这些故事大多是阿娘杜撰,却也有真实的教诲,有些自然是依得的。
看漆黑的巨大猫咪慢条斯理吃着,虞玓吃的速度也不慢,待一人一猫吃完后,虞玓就把碗筷和大锅等拿去溪边洗了个干净。夏日清凉的溪水带走了浮躁的热意,在蝉鸣鸟叫中,虞玓抱着装满碗筷的大锅去厨房放好,就去右边的屋子取了换洗的麻衣。
虽然出孝了,但是虞玓还是习惯穿着这些粗糙的衣物。
虞玓进屋的时候,黑猫悄无声息地从草丛冒头,晾干后漂亮光滑的毛发让这只黑猫显得异常蓬松,潜伏在黑暗中犹如猎食的猛兽,擦黑的夜色中迈着四肢行走着,窜起落到溪边的树梢时,黑影的重量压得树枝摇摇欲坠。
饶是这个时候,黑猫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异常稳重。
黑夜里猫瞳亮着瘆人的幽绿。
半晌,低柔的呼噜声响起。
茅草屋附近惯常只有虞玓孤身一人,去溪水边洗漱也很方便。
他抱着叠好的衣服不紧不慢地踩着台阶下楼,借着稀薄的月光,沿着小路走到溪边,而后弯腰把衣服放在矮树枝头,旋即褪下麻衣,只留着裤子踩溪流里,拿着的澡豆沾了水开始在身上打泡泡。
在溪边洗澡的少年微弯着腰,正在擦洗着腹部,平静的溪水声中,唯有虞玓偶尔弯腰取水的声音犹在耳畔。半晌后,伴随着虞玓褪去全部的衣裳坐在溪边后,沉睡的猫瞳迷迷瞪瞪看了眼虞玓。
银白色的月光下,虞玓的长发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掩映在发间的脊梁椎骨异常单薄,数年茹素的清苦日子让他正在发育的身子过于瘦削,掩藏在粗糙麻布下的皮肤苍白得似乎有些透明。握着澡豆的手指根骨分明,沾水的指尖撩过湿透的长发,水滴顺着小郎君赤.裸的背脊溅落出一片小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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