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鹤蹙眉,“之前本想着丢些杂事给他,却没想到反而给他摸透了脉络……”
刘实再阴沉着脸色,摇头说道:“是我们疏忽了。虞玓现下不过二十,就能够得到官位,这少说也不该是个愚笨之人。我们掉以轻心了……他倒是有耐心,先从那些不得势的案子开始……”他回身看着面露苦涩的刘鹤,古怪地笑起来,“但是他做事,还是需得经过这衙门的人手,那几个侍从能顶什么用?”
刘鹤连忙上前,“二大爷这是有想法了?”
刘实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绷不住书生的儒雅,语气恶劣地斥责,“滚滚滚,且先别在这碍眼,回头我吩咐下去,一一做便是了。”
刘鹤自是点头不提。
…
初冬凛冽,风夹寒意拍在脸上很是生疼。清晨上,土路混着冰层还未化开,白色与黑色混淆在一处,再失了本有的素净。
冒雨的行人走在路上,踩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
有那早起搭铺面的娘子叫喊了几句,像是要召那数人过来吃食。打头的人站定了脚步,远远冲着她摇了摇头,这才又打着伞匆匆往前走。
“哟,徐娘是看上那冷面县尉不成?”铺面上,有食客笑着打趣。
徐娘利索地揉了面团,爽朗笑起来,“男未娶女未嫁,我瞧上那郎君又如何了?”铺子传来善意的笑声,袅袅食物的香味散开,便是这南安县的早晨了。
虞玓回到县衙,已经是半下午。
肩头落雨都懒得去拍打,任由着它湿透,他抬脚进了门,对正在埋首的几个工房典吏说道:“测量的结果如何?”
一个面色瘦黄的人抬起头来,抹了把脸说道:“县尉,比起去年与前年,现在的水位确实是高了。”
虞玓道:“高出了多少?”
那人面露尴尬,他只能给出个大概,却没有准确数字。
虞玓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最近还在下雨,虽然雨势算不得大。可长此以往继续降水,有没有可能出现冬汛?”
工房的几个典吏面面相觑,迟疑地说道:“冬汛其实在这十几年都不曾出现过,不过往年也确实没有在冬日如此频繁下雨的事。还是需要更多的测量。”
虞玓简单地说道:“很好,那就继续测。”
在他话音落下,窗外紧随着轰隆一声,滂沱大雨落下,迅猛得让人措手不及。在雨势中,还间或能听到一两句唾骂声。
毕竟下雨来不及收衣,确实是一件心痛的事。
虞玓擦了擦汗,沿着廊下走回后院。
徐庆正在那里等着他。
“郎君,那人自从被释放后,就一直没有进出。”徐庆低声说道,“不过这两日倒是有人去寻过他,时间是在傍晚,行踪很隐蔽。看来对南安县很熟悉。是绕了两条巷子才进去的。”
虞玓嗯了一声,“没被发现吧?”
“是程二丁亲自盯着的,郎君且放心就是。”徐庆笑着说道。
虞玓一边褪下湿透的外衫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有些地方表现出来过于熟稔了。虽然贼人确实不是他,不过他的行踪却也值得斟酌。小心盯着。”
毕竟南安县……
虞玓走到桌案前,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目光落在蜿蜒绕着县城的水脉,有点出神。
“郎君,最近似乎有人发现了大山公子的踪迹。”徐庆没发觉虞玓的入神,紧接着说道。
虞玓随口说道:“倒也无妨,无人能伤了他。”
日子渐久了,虞玓身旁的随从也大抵是知道那只被太子殿下赏赐的神兽就是郎君当初养着的那只狸奴。只是许久未见,不知怎么膨胀了一圈不说,脾气还比以前更臭了。有他在的时候,寻常的人就甭想能靠近郎君。
简直就像是在护食。
徐庆没那虎口夺食的勇气,也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索性就懒得思索,一心只向着郎君便是。
再怎么样……徐庆都不认为对上那只神出鬼没的狸奴,他还能有几成胜算。
虞玓把桌面上画了一半的地形图揉皱丢到一旁,信手抽出来一枝将开未开的花苞,喃喃自语,“应该快了……”总会有撑不住要动手的时候,“徐庆,最近让他们都谨慎些,别在这当口出了差错。”他的嗓音很平静淡然,徐庆却忍不住心头一凛。
倾盆大雨连续下了四五日,横贯的东溪和西溪暴涨。
虞玓冒雨去看了河岸,连夜召集了壮丁班房的人增高了两岸的堤防,以免暴涨的溪水倒涌。这两条溪都是直接横穿过整个县内,若是一旦崩塌不可设想。
哪怕是刘实再都没在这件事上捣乱,反而联系了几个富商为此事出力。地头若是崩塌,流离失所的场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连日的忙活在雨势稍收的时候初见成效,虽然水面甚高,却始终没有冒过戒线,只能说是勉强维持在安全的范畴内。
虞玓一连几日都在东溪和西溪来回奔波,待雨势暂止后,又开始泡在工房与典吏一同寻求缓慢卸洪的法子。若是再有一两日暴雨连绵,就不一定再有这般的好事了。
工房典吏本没那般尽心,却没想到大祸险些临头,这胆子小的都要打颤,更勿论那些理智的。这回虞玓下令,总算是一个个绷紧了皮开始钻研。
这厢南安县百姓刚安了些心,就听到隔壁县遭了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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