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他们两个每回下棋,都是马尔汉输多赢少。
费扬古为这事没少得意,如今要他放水去输给马尔汉,他心里头过不了这一关。
可为了自己闺女,费扬古还是忍着不高兴放了水。
这马尔汉也是真促狭,明知道他的来意,却故意拉着他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
“老费,你这棋力退步了啊。”
马尔汉捏着胡须,摇头看着棋盘上被击杀近乎落花流水的黑子说道。
费扬古头上满是青筋,他握着拳头,牛眼似的两颗大眼珠子恶狠狠地等着马尔汉,仿佛想要把马尔汉给打一顿。
马尔汉见好就收,连忙道:“行了,多年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吗?四阿哥到吏部这边来,我肯定好好教他,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费扬古哼了一声,他摸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这一子落下,竟瞬间转败为赢。
马尔汉瞧得目瞪口呆,这回轮到他瞪大眼睛看着费扬古了,“好你个老家伙,你还留着这招。”
“你当我费扬古吃素的,行了,陪你下了一下午的棋,我得回家去了。”
费扬古见目的达到,便也不久留,起身就打算走了。
马尔汉也不去送,由着他自己离开。
他们两个的交情,早已不在乎这些个虚礼。
胤禛到吏部去的时候,就瞧见马尔汉对他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尚书大人,我是脸上有不妥吗?”胤禛疑惑地问道。
“非也非也。”马尔汉摇了摇头,“下官是羡慕四阿哥有个好岳丈啊,昨日您岳丈亲自登府,托下官照拂您。为此,还不惜输给下官几盘棋呢。”
胤禛这才明白原因,怪不得今日他刚来,马尔汉对他语句中就诸番提点,全无半点儿藏私。
胤禛虽是阿哥,但却没有像他三哥一样自大,以为自己是天潢贵胄,到了各部,就会被人供着,由人悉心教导,这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些官员多半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可不会随便教阿哥们各部的规章流程和潜规则,毕竟不少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教会了阿哥,兴许回头就被阿哥们给坑了呢。
马尔汉这样的老油条,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事,但今日他言语却句句都是干货,胤禛只觉得受益匪浅,这来吏部半日,可比在上书房学一个月的书还有用。
“岳丈大人真是费心了。”
胤禛心里头有几分感动。
他在乌喇那拉府上可是住了有段时间,哪里不晓得这老岳丈对自己的棋力有多得意,能让他为了自己输了几盘棋,足可见这老岳丈有多够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他受委屈。”马尔汉面露愤愤之色,“这费扬古最后一盘棋来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狠狠地把我赢了一回,半点儿也没吃亏。”
胤禛一听这事,就知道马尔汉没说谎,这的确是费扬古的脾气。
回去后,他和乌林珠说起这事,乌林珠笑得直不起腰来,“阿玛如此用心良苦,爷可得好好努力,这才能不辜负阿玛输得那几盘棋。”
胤禛也是忍俊不禁,“福晋说的极是,岳父大人这回牺牲的是真大。”
屋子里欢声笑语。
茶房里,李氏听着隔壁厢房里的笑声,眼神中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
她能被德妃赏赐来给四阿哥当格格,自然是有几分姿色,而且家世也不错,当初被德妃点中的时候,李氏还满心激动,期待着能够在四阿哥这里得宠,毕竟她怎么也是德妃赐下来的人,比起其他格格身份不同。
可她没想到,她连四阿哥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发配到这茶房来烹茶。
这烹茶是雅致,可日日烹茶,却不是什么雅致的事。
她的手掌原本保养的极好,如今因着烹茶,被烫出了几个水泡还长出了茧子,这模样瞧了,连她都厌恶,更不必说阿哥们了。
再这样日久天长的下去,她的容貌定然也大不如前。
李氏怎么会愿意?
她瞧着眼前的小火炉,旁边的耿氏端着糕点走了进来,瞧见她的背影,便说道:“姐姐煮的是什么茶?白嬷嬷那边要一盏六安瓜片,你这里可有没有?”
“白嬷嬷?”
李氏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回转过头,瞧向耿氏,“你说的白嬷嬷可是娘娘身旁伺候的白嬷嬷?”
“除了她还有谁?”耿氏惊奇地反问道,“怎么?姐姐不知道白嬷嬷被娘娘指派来伺候宋格格了?”
李氏是真不知道,这茶房里每日忙活得很,她忙着烹茶,又忙着想办法在四阿哥跟前露面,自然对外头的消息不大灵通。
她道:“既然嬷嬷要,那我这就来烹茶。”
耿氏答应了一声,片刻后,又有人来唤耿氏出。
李氏觑着这会儿是午晌时分,正房里福晋已经歇息,爷一早就出去,这时间点儿就更加不可能回来。
她连忙泡了一盏六安瓜片,亲自捧了去。
白嬷嬷在这四阿哥院子里待遇并不差。
乌林珠还特地让人腾出宋氏旁边的梢间,让她住下。
“嬷嬷,茶来了。”
李氏瞧着四周无人,悄悄地端着茶进了白嬷嬷的梢间。
白嬷嬷睁开眼,瞧见是她,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显然是认出她来了,“姑娘怎么亲自送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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