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了一会儿,七夜萤才看清了太宰治脸上那满是裂痕,宛如页岩断层面的面膜,不由一滞,“都跟你说了不能做明显的表情啊,你还笑?我跟你说你现在超级丑der太宰先生。”
太宰治本来就是陪她玩,根本不在意,闻言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没办法啊,我刚才看到一直把了不起的北极星先生当作大人物崇拜敬仰的小鬼们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啦~”
七夜萤:“……你说啥?”
太宰治笑眯眯地点头,下巴上有点渣渣顺势落了下来,“对哦,宇智波先生还有对面的孩子们都看到你紫着一张脸,举着两只小猪蹄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了呢,啧啧啧,怎么说呢……所谓信仰崩塌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七夜萤:“……”
清醒得不能更清醒的女人下意识瞄了眼自己的手,接着想象了一下自己此刻该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她的脸也满是斑驳的裂痕了。
隔着一副面膜都直观演绎了什么叫“欲哭无泪”的七夜萤瘪着嘴把手上的蜂蜡扯干净,小小声说了句先去洗脸,然后一拐就拐到了发出榨汁机响声的厨房,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一身烟火气的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眉眼含笑,注意到七夜萤没有走进来的意思,只是靠着门,转过头去,弯了眼,点了点头,肯定了太宰治的描述。
七夜萤彻底生无可恋,觉得有必要使出很久没用的缠人大法逼宇智波鼬帮忙使几发幻术。
“快去把脸洗了吧,不然龙之介他们待会儿进来又看到了。”宇智波鼬看向盘子里的水果,“要草莓还是橙子?”
“要苦瓜,我的心里好苦啊……”
“那就是橙子。”面带微笑的男人把头扭了过去。
七夜萤鼓着腮帮子小碎步跑去卫生间洗脸了。
做晚饭的时候七夜萤用自以为客厅里的人都听不到的音量全程向含笑不语的宇智波鼬表述自己因为形象破碎等因素而生出的一系列委屈绝望乃至生无可恋的情绪,客厅里的人用真正厨房里的女人听不到的音量在争执到底要不要发挥演技,等七夜萤出来后就装出一副他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全部都忘了的样子。
反对票只有一张,出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太宰治之手。
出身贫民窟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瞪着这个港口黑手党的新晋干部,之前他们光顾着震惊北极星先生的私人生活了,太宰治又顶着一张皲裂的紫薯皮脸,直到他洗干净脸上的东西,重新缠好了绷带,套上了为了陪七夜萤做手膜而脱下的黑色风衣后,他们才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如果说港口黑手党是笼罩在这座城市的黑夜,那么太宰治一定是其中最漆黑的一块。
这样的人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几乎是憎恨的,孩子们瞪着插|入他们话题中的家伙。
太宰治就当看不见,看见了也当作看不见,在“虽然看见了但还是当作看不见吧”之前,他也恍然间醒悟过来,承认自己出现在这里确实很不应该。
这是这片小区无数雷同的建筑物中千篇一律的一个,只是这里住了两个热爱生活的人,于是目之所及都充满了人世中人所能想象到的最普遍最普通的温馨与温度,就像他坐着的懒人沙发,一不留心就会摊上去,接着便舒服得再也不想站起来,倒不如直接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再也不必醒来,就在肯定是甜美的梦境中永远地沉眠下去……
人类恐惧着死亡,但同时,也被死亡所吸引。
与“生”相对立,隔绝了所有狂喜与悲痛,抹除了所有幸福与绝望的“死”。
只要一想到它,便会立刻产生一种失家的孩子渴望父母的迫切之情。
汤煨在锅里了,七夜萤厚着脸皮走出来,眼神游移地拖着椅子到太宰治侧后方,手指拽着这个懒人沙发边上的流苏,轻咳了一声。
“学校怎么样啊?”
太宰治仗着躲在自己后面的女人看不见,冲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孩子们做了个憋笑的表情,鸢色的眸子倒映着偷渡进屋内的天光云影,显现出几分钻石般的清澈明亮。
芥川龙之介狠狠瞪了眼姿态轻佻的太宰治,结果适得其反,吓到了本就心虚的七夜萤。
他本就长得凶恶,瘦瘦小小的孩子,竟也能带出几分让人胆寒的凶意来,实在是像极了某种象征着摧毁与暴力的怪物,让人难以想象他如果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客厅里咋咋唬唬的,不多时,正用写轮眼做煎蛋的宇智波鼬就听到了七夜萤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有一些匆忙,暴露了她此刻迫切试图从什么环境中脱身的窘状。
宇智波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别的料理都是很擅长的,很小的时候就能做一桌子菜填饱弟弟肚子了,可是偏偏最简单的煎蛋却怎么都做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孩子们过来,煎蛋这道菜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了。
“呜呜呜宇智波君我好丢脸!!!”
七夜萤扯着宇智波鼬的短袖就往自己眼皮上擦,宇智波鼬手一抖,锅铲划破了尚未凝固的蛋黄,他心一颤,差点也委屈了起来。
无知无觉的七夜萤依旧在不走心的假哭,宇智波鼬没办法,只好关了火,低下头悄悄说待会儿他让他们忘了这事儿。
七夜萤有点羞耻又有点放心,这才收手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