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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等铜库项目的钱一拨下来就补上去。”
    “就这么一点时间能出什么事?”
    顾楚轩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电话挂了。一抬头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拐角处的两个儿子对上了眼。
    顾楚轩:“……”
    还真是什么事都挤在了一起。
    “来了啊,”顾楚轩朝后微微一靠,贴上冰冷的瓷墙,平静的转述道:“送进去两个小时了,还在抢救,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医生已经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了。”
    说完,他又自嘲道:“病危书上我的签字无效,要等你来签。”
    其实想想也真挺讽刺的,他和吴怜风风雨雨半辈子,从青涩初恋到失而复得,到头来连在对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许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手指捏攥得很紧,半晌才轻声询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被气的么?”
    “医生说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的过度劳累,身体机能已经出了问题,”顾楚轩眼睛转向急救室的铁门,“今天情绪又受了很大刺激,突发脑溢血。”
    “幸好我回去的早,不然连抢救都直接免了。”顾楚轩的眼眶红了一圈,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轻声怪责,“我早就说过了让她去医院好好体个检,要是之前就知道了她身体情况这么糟,就让她好好呆在医院疗养了,疗养一段时间肯定能把身体养回来的。”
    “人呐,总是喜欢把事拖着,拖着拖着小事就成了大事,”顾楚轩叹了口气,后半句话随着从喉咙处涌上来的酸涩,接不上去了。
    他呆坐半晌,又问:“今天你们回过家吗?为什么你妈妈情绪会受刺激?”
    许柯木然的站在顾楚轩面前,实在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怕把顾楚轩也气进去。
    顾深也一反常态的抿唇不语,勾着头站在他面前,姿态放得很低,像是种低头和道歉。
    楼道顿时变得空旷,沉默像根扔进棉花里的刺,扎人都扎的没有响声动静。
    顾楚轩的视线慢慢移到顾深和许柯交握的双手上,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急诊室的灯倏然灭了,变成了灰色。
    有一个满头是汗的护士率先从里面跑了出来,语气焦急,“请问谁是顾先生,顾楚轩先生?”
    顾楚轩立刻从长椅里站起身,多年的商场沉浮练就了他表面临危不乱的本领,“是我,怎么了?”
    “病人有话要对你说,请您快点跟我进去。”见顾楚轩还在原地愣着,护士一把拽过他的手,随后,急诊室的门又急哄哄的关上了。
    没人知道吴怜在弥留之际要对顾楚轩说什么。
    是在交代他的两个儿子关系混乱吗?是让顾楚轩把他们分开吗?还是在恳求顾楚轩要照顾好许柯,或者是记得要把许柯送进戒同所让他把这毛病改掉?
    许柯的手脚冰冷,看着面前那扇闭的很紧的门,心也跟着坠入了冰窖。
    他没有想到跟吴怜之间的最后一面场景居然是那样,他的亲生母亲指着他骂他是变态,说他有病。
    明明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这样就是变态吗?
    外面有专门治这种病的医院,就能说明这是种丑病吗?
    顾深将许柯的手完全包裹住,他看出许柯的害怕,旋即靠近他耳边,重重的说:“别怕,我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是指责还是谩骂,是蜚语还是流言,我都陪你一起受着。
    门很快被再次打开,顾楚轩推着推车从急诊室里走出来,推车从上至下覆盖着层白布,遮挡住了逝世的人。
    许柯从头至尾没掉一滴眼泪,连眼眶都没红过。
    他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冷静疏离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被推出来的人和他毫不相干。
    吴怜的葬礼由顾楚轩一手操持,没邀请任何人,只有几个他们公司爱赶事儿的经理股东们到场放了束白花。
    冥堂里传出的细小哭声都是这些人发出的,每一束白花放下还要例行公事的拍拍顾楚轩的肩,看两眼许柯,说一句“节哀,”仿佛连人死都只是一个过场。
    那天许柯看着遗照上的吴怜看了很久,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这么细致的观察他母亲的脸。
    不可否认,吴怜生养的很好看,鹅蛋脸,大眼睛,双眼皮,南方山水滋养起来的水灵儿人,轻轻浅浅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梨涡。
    许柯的一身好样貌都是吴怜给的,唯独那双眼睛随了许武强,带着点冷淡薄情意。
    顾楚轩晚上在灵堂里呆了很久,看着陪立在一旁的许柯和顾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问道:“为什么最后留给我的会是这么一句话呢?”
    做手术的医生说吴怜坚持那么久不咽气就是因为还有没交代的事想交代完,但顾楚轩怎么也没想到吴怜对他说的会是让他别折腾,两个人蹉跎了大半辈子,连最后那一句有名无实的名分都没捞到。
    吴怜说想和许可葬在一处,下辈子要去好好补偿女儿。
    她还说生老病死都是命数,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她自己从前拿身体不当一回事。
    遗言没有一个字提到许柯,却好像句句话都离不了他。
    头七的那天晚上,许柯仿佛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神过来,他看着窗户外边的星空,小声诺诺了一句:“顾深,我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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