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众人躲在墙根憋着大气不敢出声。
贺明琅最近遇到了难事,整个人脾气都不大好,回家的路上,正碰到下学回家的儿子。
“贺弘轩!”他远远一叫,吓得贺弘轩一个激灵,他老远看着爹爹的脸色,有些心虚地走了过去。
“自己交代,最近都做了什么好事?”
贺弘轩微微一愣,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全都复盘了一遍,自问应当是没有犯错的,遂连连摇头。
“你再想想!”
贺弘轩依旧摇头。
“可我听说你们最近和别的书院竞赛,你又拿了第一?”
贺弘轩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他“嗨呀”一声,说道:“原来您是说这个啊。”
不带这样钓鱼儿的,他心里默默补了句,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忙换了张脸,邀功似得说道:“那可不,我总不能给您丢脸啊!”
贺明琅面上无波,轻咳一声,一只手拍在儿子的肩上:“年轻人不要锋芒太露,要给别人留点机会,懂么?”
这意思,是要他下次放水。
“嗯?”
“懂!懂!”贺弘轩连连应道。
贺明琅这才满意,自己儿子实在太过争气,那一众老家伙们面上无光,就来折腾他,搞得他每日焦头烂额,家都回不得,他不得不多提点提点自己儿子。
正想着,忽听一声娇呼:“爹爹,爹爹!”
两人一抬头,墙上正骑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贺明琅惊了一跳,大跨步上前,急道:“哎呀,萱儿,你爬那么高危险,快下来。”
贺灵萱努努嘴,委屈道:“爹爹坏,几天不回家,萱儿都快不记得爹爹的模样了。”
“爹爹错了,爹爹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快下来。”
贺弘轩在旁听着一头黑线,他这妹妹惯来会撒娇,他爹就算脸再臭,也绝不会在她面前摆,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一撒娇,保准是找揍,小时候不懂问题出在哪里,如今他知道了,大约是出在性别上。
贺灵萱得了承诺,这才笑了:“我这就下来,爹爹可要接着我。”
说罢,从墙头一跃而下,贺明琅张手去接,一脸紧张,直至那个肉呼呼的身子跌落自己怀抱,他才放下心来。
贺灵萱扯着贺明琅的胡子,说道:“那我们说好了,不能不回家了。”
“好!好!”贺明琅笑脸应着,如今他有女万事足,这小家伙说的话无有不应,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只会说好。
贺明琅抱着女儿入了家门,留下贺弘轩独自风中凌乱,别人家重男轻女,自己家重女轻男,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唐明菀的自述(一)
我叫唐明菀。
我六岁之前,是跟母亲生活在京郊的庄子上的,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家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我的父亲每隔十天半个月才会来看我一次,有时候住一两天,有时候当天就会离开,并不像别人家那样,父母都是住一起的。
我虽叫他父亲,可是在我心里,他好像跟来做客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母亲从小就教我,要亲近他,讨他欢心,我嘴上应着,但是说实话,我很难和他亲近起来,好不容易培养出了感情,他就要离开,等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又是个有些陌生的客人了。
母亲总不许我出去,所以我童年的玩伴也只有庄子上的一对兄妹,我很喜欢他们。他们的父母亲人都是庄子上的下人,是父亲买来照顾我和母亲的衣食起居的,对我这个小主人,他们表面上都非常客气,客气里透着浓烈的疏离。
我觉得他们似乎不大喜欢我。
因为每次我来找那对兄妹,他们总会找理由将那对兄妹支开,不是劈柴,就是烧水,总之闲不下来,而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会给我奉茶水、点心,我就在旁边坐着等,可那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他们的活还是没有干完,我觉得无趣,只好离开。
一开始,我以为是分配给他们的活儿太多了,便央着母亲多买几个下人,可庄子上的下人手多了一倍,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改善,我敏感地察觉,他们的活儿是随着我的到来而增多,相反,则无。
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去找那对兄妹,他们的长辈不知道,反而能多玩一会儿。
直到有一次,我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你们爹娘都不喜欢我?”
他们摇摇头,说道:“他们说你是外室子。”
外室子,那是什么?
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三个字的含义,所以回家问母亲,不成想,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母亲听完这三个字,雷霆震怒,追问我是如何知道的,看着她怒到有些狰狞的脸,我心下害怕,只好实话实说。
母亲是这个家的主人,她生气了,其他人都不好过。
很快,那对兄妹同他们的父母被提到院子,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板子,那家人先是认错求饶,接着便是大喊大叫,看着他们皮开肉绽,我不忍心,向母亲求情,可母亲不允,还说嚼主家舌根,就是给拔了舌头也是活该。
“外室子”这三个字,居然严重到母亲听了想要杀人的地步,即便那时年纪很小,我也清晰的知道,这是母亲不可触碰的痛处,好在母亲并没有真的拔掉他们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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