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尔布重男轻女,加之寒苓在幼年大变性情,骨肉情分甚是不足,而今虽是同室共处,母女姐弟倒似久别未见的远亲一般,不但讷尔布与郎佳氏碍于国礼难于家言,连寒苓都生出几分别扭,景仁宫正殿的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正想说几句场面话端茶送客,不意院外传来一阵拍手声,内监曹金随即入内通传:“万岁爷到了,请主子接驾。”
“难得瞧见你正装打扮的模样,倒比往常板肃了几分。”弘历拉着寒苓入座,“讷尔布我是见过的,这位是那拉夫人(按照品级,郎佳氏为淑人)?这两个是我的小舅子,你不先行引荐吗?”
寒苓松了一口气:“武德、讷里,还不给皇上请安。”
弟兄二人摆字行礼,讷尔布与郎佳氏差点儿生出错觉来,好似眼前的九五之尊真是自家的东床快婿一般。
“时辰不早了。”寒苓看过怀表后歪头吩咐成云,“叫曹金打发人好生送阿玛额娘出宫吧。”
“这是怎么说的,我刚来,也不曾留膳,如何就教他们空腹而归?”弘历吩咐李玉,“叫御膳房齐整收拾一桌家宴送过来。”
内廷赐宴是连皇后家人都难以获得的的荣宠,讷尔布夫妻赶忙行礼谦辞,弘历笑道:“原是双层的正经亲戚,你们不必如此外道,与苓儿久别相逢,难道不准朕略尽人情么?”
讷尔布唯唯应诺,这才惴惴不安地归座原处。
这顿饭吃的极有意思,本该是气氛调和者的娴贵妃统共说了没有十句话,弘历倒是不大有皇帝架子,家居闲话、公务学业尽数讲得,连讷里都被带动的率性起来,连描说带比划的讲了许多客居关东时的趣闻轶事。
待等宴罢跪安,寒苓终于放开了一些:“阿玛年事已高,督察院的差使是皇上的恩典,棘手部务大可谦让僚属,不必教自己平添辛劳方能教额娘、弟弟居家安心。”
讷尔布肃身领训,寒苓又看向郎佳氏:“额娘主馈不易,武德既负恩典,正该赶早为他娶亲,也能尽早卸下您的担子!”
“是!”郎佳氏忍不住多了句嘴,“届时还请娘娘助力掌眼。”
“这个自然。”寒苓低眼垂眸,“你们两个要好生读书进益,做出辱没阿玛名声的事我是不能宽纵的。”
武德、讷里打千儿领训:“奴才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弘历吩咐道:“李玉,给那拉夫人一道腰牌,让她随时进宫给两宫皇太后与娴贵妃请安;传朕口谕,特准武德为乾清门侍卫,准其自由出入景仁宫正殿。”
寒苓赶忙阻拦:“现如今景仁宫只有我一个主位倒还罢了,日后再有新人搬进来,怎么能教外男进出如意?哪怕是如今,上差的官女子也要同他避嫌的。”
弘历不以为意:“不独是他,傅恒也有恩典,正经的世家子弟,教养礼数自然不缺,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寒苓只得作罢,转而向乃弟叮嘱道:“你要勤谨当差,不可辜负了皇上的期许。”
☆、历史中的半边天(乾隆继皇后十七)
自家女儿的淡漠态度委实教讷尔布夫妇冷静了不少,往来同僚都有赞声:“难得辉发那拉家这样稳得住,若是换个等闲门第,大约要轻狂的欺辱上官了。”
弘历却在宴后嗔怪寒苓:“你对父母过于苛责了。”
“我知道。”寒苓叹口气,“来日方长,以后许能自在些。”
富察皇后委实是气愤难平,阁老马齐刻意教弟媳瓜尔佳氏进宫劝她:“花无百日红,主子爷兴头正盛,娘娘切不可逆流而竞,万一失了圣宠,二阿哥的前程怕要耽误的。”
“额娘,我是想不开,从前她住园子里头,连冬夏的份例都是我提着皇上送去的,如今进了宫不到半年,他待娴贵妃比侍奉两宫皇太后还要周到,等到日后生下皇子,大清朝还能有永琏的立足之地吗?”富察皇后叹了口气,“吃穿用度自不必说,景仁宫都是拔尖的,内廷赐宴也是小事儿,您还不知道,前两日娴贵妃散步到毓庆宫,跟皇上讲将来如果有了阿哥不挪去东西五所,让他住在毓庆宫便可前后照应,皇上竟然夸她思虑周到,您且想,毓庆宫是等闲人能居住的?那是大清朝的东宫啊,皇上将永琏摆在了什么位子?”
瓜尔佳夫人大吃一惊:“怎么有这样的事儿?两宫皇太后不曾过问么?”
富察皇后苦笑道:“额娘,景仁宫现在还没有阿哥降生,皇太后哪里能捕风捉影的为此问罪?”
瓜尔佳夫人宽慰女儿:“您且沉住气,娴贵妃当真存了谋嫡异志,富察氏决计不能坐视不理!”
秦嬷嬷稍加踌躇后上前说道:“娘娘、夫人,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瓜尔佳夫人忙道:“但说无妨。”
“娘娘方才说的不差,万岁爷早先并没有这样看重娴贵妃——那会子先帝爷还在呢!贪恋新欢的话不作准,以奴才的拙见,娴贵妃再美貌也没本事迷得万岁爷有求必应,说句大不敬的话,能迷早迷了,犯不上等到今日,奴才疑着,是不是——是不是——”秦嬷嬷斟酌着提出疑问,“娴贵妃用了什么左路的法子蛊惑万岁爷——”
富察皇后恍然顿悟:“是了,她懂医术,又喜庖厨,早先在王府时不得机会,景仁宫可是有小厨房的——对了,好像从万岁爷守孝不虞那回起,待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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