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颇为费解:“娘娘,夜长梦多——”
“好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寒苓刻意改变话题,“咱们议一议年节的章程吧!”
“儿子给额娘请安!”圣母皇太后的千秋刚过,四格与傅恒被弘历派往金川督师,启行前于毓庆宫赐宴,命宗亲王率大学士来保等人送至良乡,永玺回宫复命,第一时间便回返景仁宫向母妃行礼,“额娘吉祥。”
“快起来!”寒苓吩咐成霜,“给永玺把姜汤端来。”
“儿子不碍的。”永玺接住汤碗一饮而尽,向成霜颔首致意后对着寒苓咧嘴一笑,“额娘,我想吃狮子头。”
“这个容易,我教小厨房给你预备。”永玺虚龄十岁,也算是半大少年了,寒苓不妨与他说些“大人”的话,“你舅舅临行前把你三舅调去了内务府,毓庆宫的用度由我这里支领,然后再给你送去,晚一些不打紧,你差着什么打发人找我,不许擅做主张指要东西!”
永玺笑道:“额娘放心,儿子得着您的真传,想被算计也不容易。”
“油腔滑调!”寒苓有些感慨,皇家的孩子大抵早熟,像永玺这种幼年坎坷的,越发容易生出危机意识,他自己在毓庆宫起居,似乎就没有生成称之为瘾的“嗜好”,连用膳都恪守了三筷子规矩,不肯留下破绽让暗处的敌人倒算。
娘儿俩正说着话,张雷入内回道:“主子娘娘,咱们三舅爷来了。”
寒苓点一点头:“叫他进来!”
讷里被高家算计了一回,至今都没从阴影中走出来,一板一眼地向姐姐外甥行礼请安:“皇贵妃娘娘吉祥、宗亲王吉祥!”
“免礼、赐座!”寒苓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
“嗻!”近几年讷里少进景仁宫,余光所至,一应陈设与旧年相比别无二致,便是正主本人,似乎也未曾因为岁月洗礼有所变化,起身谢座后道明来意,“奴才新于郎中任事,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娘娘、王爷多加担待。”
寒苓并未接他话茬:“皇上倒是夸了你几回,把你从户部调出来却是我的意思,大阿哥因景仁宫获罪,你们一部当差,但凡有了差池,许是不好向皇上交代的。”
讷里忍不住说道:“看娘娘面上,大阿哥对奴才一向礼貌。”
寒苓怔了一怔:“这句话你不妨在皇上面前提一提。”
讷里已经觉得后悔:“奴才不敢!”
推论大阿哥不给六宫送礼的原因,寒苓自己就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早前苏贵妃为避免大阿哥与景仁宫走的太近,以激将法逼的皇贵妃下了打手,最初以为得计,不料自己竟变成了永璜的棋子,反被永璜顺水推舟利用着缓和了他与和敬公主的关系,其本人也因此获罪景仁宫受到了禁足处分,当然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永璋跟永璜约定不向景仁宫送礼倒是诚心之举,永璜自以为兄弟无隙(一定程度上还是同病相怜),也没有对永璋防备太过,打听到储秀宫的皮毛只送了宁寿宫、寿康宫两处,顺理成章放弃了遍送六宫的备选方案,他就没有料到,几乎在踏进寿康宫的同时,苏贵妃把自己亲生赶制出来的一件披风送到了景仁宫的地头——
因为自己算计别人不成功,对被算计的那个人心生怨恨,从而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有这种执念的人不在少数,苏贵妃绝对不可能列居其中,她如果是这样偏激的人,那也不可能混到眼下的位子上来。
苏贵妃对大阿哥的算计一定程度上是倒算景仁宫失败后采取的补救措施!
单论子女数量,储秀宫几乎与景仁宫平分秋色,离间事发,如果不想与皇贵妃撕破脸,她就要用实际行动来洗白自己:我的离间目的是担心你放弃与储秀宫的结盟关系,绝不是为了自己拉拢大阿哥同你对着干,现在给你看我的诚意,大阿哥在我的算计下是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弘历在孝靖皇后的葬礼上把序齿最前的两个皇子狠削了一顿,明眼人都看得出,永璜哥儿俩都是颇为冤枉的,达成目的的弘历也对两个儿子存着补偿之心,永璜孝期生子固然触犯忌讳,等到弘历抱上孙子升级做了祖父,大概齐便已功过相抵,否则也不会带着永璜木兰狩猎。经了这一回,永璜算是彻彻底底失去了翻身之望,对这样一枚弃子,不会有人再会对他生出拉拢利用之心,对贵妃本人来说,只要皇贵妃领情,这样做的后患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我如今虽然没有皇后名分,皇上却也两次三番降下严旨,命诸皇子皇女以母后之礼尊崇景仁宫,大阿哥目无君父是实,你想为他伸冤,总要拿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好。”皇贵妃不能笃定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但这其中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不会拆苏贵妃的台——她们之间是有着联姻纽带的盟友关系。
讷里苦笑道:“奴才并非吃里扒外,大阿哥若是因为娘娘颓丧不振伤及根本,不拘是何原因,皇上一旦追悔,都会对娘娘生出嫌隙,娘娘还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你是我的弟弟,要避讳瓜田李下之嫌,至于大阿哥——我会安排更加合适的人去关照他。”寒苓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已然是巨浪汹涌:她确实少算了一步,不管有心无心,贵妃绝对有一箭双雕的动机和嫌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看《走向共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慈禧有点儿可爱,反倒是孙大炮,跟起义前的刘邦差不多,典型的政治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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