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经了今天这一出,寒苓在永和宫一系心中的地位发生了质的飞跃,金嬷嬷半分不带犹豫地退出了寝殿,心中还想:不怪皇贵妃圣宠不衰,这样刚毅心细的性子,后宫之内果然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皇额娘——”永璇不免觉得局促,“儿子知道错了——”
“我不是过来怪罪你的。”寒苓打断他,“永璇,你可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典故吗?”
永璇摇了摇头:“儿子不知。”
寒苓问道:“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是疼你的还是不疼你的?”
永璇说道:“自然是不疼儿子的人。”
寒苓又问:“疼你的人会说你的坏话么?”
永璇仍是摇头:“不会。”
寒苓点一点头:“你是为疼你的人活着还是为不疼你的人活着?”
永璇老实作答:“既不疼儿子,儿子怎么可能为她们而活。”
寒苓反问道:“你既不为她们而活,又何必在意她们在背后说了你什么?”
逻辑很通畅,足以让八岁的半大儿童通悟理解,永璇站起身来,郑重给寒苓磕头:“请皇额娘放心,儿子今后再不会犯糊涂了!”
“你起来!”寒苓拍拍永璇的肩膀,“以后好好的,她们说什么做什么,与咱们并不相干,好好读书、好好演武,长大了做出一番教皇上刮目相看的功绩来,好好碍一碍那起子小人的火眼!”
永璇咧嘴笑了出来:“儿子听额娘的。”
寒苓笑道:“这就对了,以后多笑一笑,教皇上太后看着就喜庆,我看谁还敢随性嚼咱的舌头。”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想要掩住众人之口也不是什么现实的事儿。
所谓资讯,或是对事实进行夸大,或是对真相进行掩盖,与实际状况总是存在一定差距,永璇自尽这段公案的流传版本是这样的:八阿哥投井,皇贵妃为了救他,扭伤了脚,拽折了胳膊,养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过元气来。
寒苓在家书中提到了这件事,同时向弘历提了一条要求:可以修书过问永璇的功课起居,但绝对不能旧事重提对他降旨申饬,否则便白白耗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嘉妃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再是不甘,也得承受皇贵妃的人情,主动向弘历提出建议:“舒嫔产期将至,主子娘娘内外归心,届时皇上必要册立主子娘娘为中宫皇后,今于江南留驻,可趁便将册仪所用绸缎、布匹、衣料采买妥当,以免临急仓促,使册封大典留有遗憾。”
弘历欣然允准,便将这件事交予和亲王世子永瑛、郎中讷里操办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弘历还专门透漏出在十阿哥降生后册封摄六宫事娴皇贵妃为中宫皇后的意向,宗亲王又是一个极大的加分项,江南仕宦闻琴声知雅意,纷纷上书,请求天子尽早册立中宫国母、匡正社稷国本暂按不表。
☆、102
于乾隆皇帝而言,乾隆十六年绝对是一个喜事连连的丰收之年。
五月南巡回京,过完母后皇太后的生日,舒嫔于五月十九日瓜熟蒂落,不负众望的给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序齿为皇十子是也。
然后,舒嫔母子功成身退,大清朝发起了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升后请命运动。
首先请命的是孝靖皇后的娘家富察氏家族,傅恒联合马武、马齐、马斯喀、李荣保四房的兄弟子侄,以孝靖皇后之名请求皇帝册封摄六宫事娴皇贵妃为皇后。
紧随其后是固伦和敬公主,以孝靖皇后“遗愿”之名,请求皇父早日归正皇贵妃名分,使诸皇子公主尽孝有礼、免于尴尬。联名附和的还有科尔沁、巴林为代表的诸蒙古各部汗王、贝勒、台吉等显赫要员。
在京的简亲王义启领头,所有王府皆上奏折,恭请皇帝早日册立皇贵妃为皇后。
永玺眨眼到了选秀的年纪,八旗著姓不能在这个档口开罪皇贵妃,或是联署、或是独立请旨,全都是为皇贵妃歌功颂德的内容。
汉臣们也积极,对他们来说,嫡长名分是刻入骨子里的宗法观念,宗亲王既然出众,嫡长子的名分当然不应该留有瑕疵,而去掉瑕疵的唯一办法是扶正皇贵妃的嫡妻身份,皇帝既然宠爱皇贵妃,顺应上意推动一番立后的舆意民情何乐而不为?有基于此,汉官很是难得的“干预”了一回皇帝的家务事,希望能够早日为大清朝确立一位足够体面的“第一夫人。”
六月下旬,嘉妃确诊有孕,后宫以贵妃为首,连同五阿哥永琪、固伦和晴公主一众皇子皇女都向皇父请命,希望能够早日扶正皇贵妃的嫡母名分。
自七月起,外省督抚、将军、土司、番邦诸国亦进表章,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希望册立皇贵妃为正宫皇后的内容。
事到临头,寒苓又生反悔之意,但早前已经松口表示,愿意在十阿哥降生后继立中宫,弘历也摆了这样大的阵仗出来,还有世宗皇帝的圣意放着,如果再行推托,上上下下都是交代不过去的。
拖是拖不下去的,寒苓便与弘历商议:“事有轻重缓急,你的生日都快到了,所谓卑不动尊,不妨教内务府、礼部先行预备,我的意思,等万寿中秋后再行计较,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不会是又有反悔之心吧?”弘历疑道,“我的生日后头又有额娘六旬寿庆,眨眼又是年节,似你这等说辞,何日方为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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