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见过慕淮做怒的样子, 但自打她跟他回宫后,慕淮甚少在她面前流露过怒态。
这男人明明生了副清隽俊美的模样,脾气却总是恁大。
容晞的那双桃花美目飞速地上下掀动着,半晌,终是走到男人身侧,同他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妾身…只是想将这信烧了,一会宫人进来布膳,若瞧见那信上内容便不好了…毕竟妾身是大齐的太子妃,而妾身弟弟现在是鹘国世子,妾身和他的真实关系,还是不要被旁人发现好。”
慕淮听罢,立即抬声命下人道:“来人,寻个火盆来。”
殿外站守的宫人应是。
慕淮仍阴着脸,待他亲自将地上的信纸拾起后,便将那薄薄的信纸狠狠地攥入了拳中。
他攥纸的力道很大,容晞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听见慕淮指骨弯蜷时发出的咯吱之声。
不经时,宫人便端来了一个螭纹的铜质火盆。
慕淮命宫人用火折子燃火,待焰苗燃起后,他愤而将拳中已被捏成一团的信纸抛掷其中。
曳曳的火光下,容晞浅棕的瞳孔满是惊诧,她嗅着殿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本想着慕淮这时的气便该全消了。
可谁知,待宫人将火盆端下去后,那愠怒的男人又走到了地上的红木箱旁,大手一掀,便将那箱子的盖子揭开。
待那巨型木箱被慕淮打开后,容晞见里面装着颜色鲜亮,且皮毛顺滑的上好兽皮,还有一个用镂金手法雕刻的女子发冠。
这发冠的样式与中原不同,形状别致生动,纹样也都是容晞没见过的兽纹,颇有异域之风。
慕淮蹙眉翻着那些皮草上下查看着,随后又拿起了那发冠,一脸嫌弃地打量了半晌后,边指着那发冠,边沉声对容晞道:“当我大齐没有宝物吗,拓跋虞那小子拿这些破玩意过来,还好意思往东宫送?”
容晞微微垂眸,愈发觉得慕淮行为怪异。
她耐心地对慕淮解释道:“这些毕竟是鹘国王室送的礼物,大齐这番又要同鹘国有茶马交易,又逢上夫君大婚,他们总要拿些礼物以表心意。夫君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将这些礼物丢在库房,犯不上这么生气……”
见慕淮面色稍霁,容晞乘胜追击,又软声道:“…夫君若气坏了身子,妾身会很心疼的。”
果然,这话一说完,男人面上的愠色顿时消了一半。
慕淮沉目将那发冠丢进了红木箱后,便不发一言地走到了罗汉床处,待坐定后,他倏地想起,前阵子他派使臣同鹘国大君通信时,明明说好了,这番鹘国只会派拓跋玥和拓跋璟这两个皇戚来。
可谁知昨日,使臣又告诉他,说罗鹭可汗的养子拓跋虞打着护送马队的旗号,也要跟着入齐。
那狼崽子突然要跟过来的缘由,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思及此,慕淮眸色微觑。
他一想起那日在汴京街巷,拓跋虞挑衅似地说要抢他女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再者,拓跋玥本身就是个隐患。
拓跋虞的性情更甚,就像草原上的孤狼一样,狡诈又阴险。
这世间能跟他一样心狠手辣的人,怕是只有拓跋虞那个狼崽子了。
这两个人一同来齐国,实在是过于棘手。
他因此,早已派上四军的精兵对雍熙宫加强了驻守,亦将汴京的宵禁提前,就是为了防止鹘国的人趁此做乱。
慕淮因着前世的事,对拓跋玥怀恨在心,一直想借她来齐这次,将她除之后快。
可她毕竟是鹘国公主,若在齐境丢了性命,鹘国大君定会同齐国撕破脸面。
而大齐现下属实不宜再与鹘国交恶。
拓跋虞这个狼崽子他也杀不得。
一是,将拓跋虞视若亲子和继承人的罗鹭可汗在鹘国地位颇高,鹘国大君都得给罗鹭可汗几分薄面。
最重要的原因是,若他杀了拓跋虞,那容晞一定会恨他。
纵是身为太子,他亦将权势牢牢地掌握在手,可他却仍面对着许多掣肘之事。
慕淮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可又深知,为了大局着想,有些事只得忍耐。
若他不冷静理智,大齐将来的国运也会因此走下坡路。
这时,女人纤细柔软的手已然抚上了他的心口。
慕淮垂目看向了女人的纤手,待掀眸后,便见女人正用那双水盈盈的眼关切地看着他。
容晞温软地坐在他身侧,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心口,想要为男人将烦懣疏散。
她动作很轻,弄得慕淮的心口处痒痒的。
待心绪稍平后,慕淮瞥了眼身侧的女人,淡淡问道:“孤见你适才看那信时,笑得倒是挺开心。他写的就那么好吗?做甚要笑成那样?”
见男人还在纠结适才的那封信,容晞停下了动作。
她支吾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他。
慕淮又语带嫌弃道:“词不是词,诗不是诗的,拓跋虞那小子连汉文都书不好,还好意思给你这个姐姐寄?”
眼见着男人凉薄墨黑的双目愈发凌厉,容晞终于知晓了慕淮做怒的缘由。
原来这男人竟是同他弟弟吃醋了。
容晞抿住了双唇,决意哄一哄吃醋的男人。
便柔声道:“夫君…阿晖他年纪小,又在异乡多年,少年的心思总会细腻些的…不是谁都会像夫君一样,意志坚强又杀伐果决,从不会被一些莫名的愁绪困住。妾身最喜欢这样的夫君了,妾身希望夫君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齐储君…亦会是,将来罩护大齐所有子民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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